第91章 死生間(38)
門被一個大鎚子粗暴砸開。
時間來到了晚上七點,忙碌一天的沈唯回到了503,受到了悠閑散漫一天玩家們的關心愛護。
李本心跟在沈唯身後進來,對沈唯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李建偉在光頭那裡已經不存在脫身得可能性了。
萬拐滿意點頭,撕下了寧雪嘴巴上得膠帶,獰笑:「哈哈哈,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們……這一棟樓都被我們控制住了,哈哈哈哈……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萬拐叉著腰仰天長嘯。
寧雪不理解,也不想玩這些弱智遊戲。
笑得嘴巴都涼颼颼的了,得不到想象中的反應,萬拐閉上嘴悻悻指導說:「你應該很害怕很恐懼,而不是鄙視地看著我。」
「我說完,你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就應該配合我,大聲喊『破喉嚨——』。總之,我大笑你就哭,我一說話你就哭,聽懂了嗎?」
寧雪沉默:「……」
當初設計這個副本的時候,沒說要演戲中戲啊。還是這麼老土到掉渣的劇情。
以為寧雪沒聽懂,萬拐耐心蹲下給她細細講述,甚至貼心示範哭該是怎麼落淚的。
給了寧雪一種自己要成了大明星的錯覺。
「你怎麼都不理我。」萬拐幽怨,他說的口乾舌燥,寧雪全程用控訴埋怨的眼神望天花板。
那天花板白溜溜的還有沈唯殺人噴濺的乾涸暗紅血跡,能有他好看?
「我累了……」寧雪懶得給這小子眼神,害怕他要求來一場眼神戲。
「你都坐在這裡坐一天了,話都沒說幾句,這也能累著?」萬拐無法理解。
寧雪:「……」說的好像,她很願意在這503待到現在一樣,這都賴誰!
李本心隱藏在寧雪對面幾米遠,繼續監視且保護她。抖著二郎腿搖頭晃腦,心情愉悅。
終於!再過幾個小時居然就能活下來了!
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樣了?你確定劉安飛和李建偉都被解決了?這麼輕輕鬆鬆就要結束了。」鄭西傑覺得太不真實,像一場一觸即碎的夢。
沈唯按揉太陽穴,反問:「不然呢,你以為一個三星副本有多難?三星副本是所有副本里難度最低的。」
眼見這些玩家是鐵心困著她到副本結束,寧雪眼神狠戾,微微咬牙,一個完整的人化身成一塊一塊碎肉。肉塊啪啪嗒嗒紛紛落在了地上,麻繩散落在地,滿地鮮血。
這一變故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鄭西傑:「我想說,要是寧雪變成詭攻擊我們,我們是不是不能殺她啊。」
萬拐嘖嘖兩聲,「我們揍她,她一時想不開自殺算誰的。」
李本心緊張吞咽口水。
就見地上的肉塊帶著血液在屋子裡上竄下跳,一百多個碎肉稀稀拉拉在四處彈跳回撞,啪啪作響。很快牆壁上傢具上都變得鮮血淋漓,各種斑駁印記。
一副完整的白骨顫顫巍巍,緩緩移動著。
單單一個寧雪的頭在地上,穩穩不動。她的眼珠子詭異的飛速轉動,那張熟悉的面孔變得慘白,七竅流血。
怪異的場景讓人不寒而慄。
穆明熠上前把萬拐拉著遠離不受控制的碎肉,幾個玩家逐漸越靠越近站在一起。
「寧雪這是在幹嘛?」隨著萬拐指著的方向,就看見寧雪的各個零件隨著大部隊一起來到了503房門口。
穆明熠擦去萬拐臉上不知何時蹭到的血跡:「寧雪可能是想回自己家了,隨她吧。反正她目前也沒什麼危險了。」
沈唯看了李本心一眼:「跟上啊,去保護她。」
「艹,搞這一出,嚇死個人。」被嚇的發懵全身發軟的李本心終於回神,劇烈呼吸。「不要,她暫時沒什麼危險我過會兒再去。我不想去保護一堆肉塊子。」
萬拐咂巴嘴:「有點像我上次在超市買的跳跳糖。」
「……」
沈唯頭疼欲裂,踢了一腳還在停不住發抖的李本心,問他:「李建偉被吃了沒?」
「吃了點,沒死。就被光頭包成木乃伊藏在行李箱了,光頭很謹慎,怕他跑了還用繩子膠帶電線塑料帶,把行李箱綁的嚴嚴實實。」
聽到李本心的回答,萬拐扭頭看向沈唯,微微睜大眼,疑惑:「你幹了什麼,你是怎麼把劉安飛和李建偉解決的。」
沈唯懶散說:「穆明熠給了個道具,用了道具之後光頭就把劉安飛給吃了。現在光頭在拿李建偉當儲備糧,挺可愛的一個光頭,聽人勸。」
鄭西傑「嘶」皺眉,「詭吃詭,這不就是人吃人嘛,好噁心。接受不了。」
「……」這麼一換算……
萬拐尷尬,挺直腰桿揚聲:「什麼什麼人吃人,詭吃詭和人吃人不能聯繫在一起,不能瞎說!」
「有什麼不一樣嗎?」李本心好奇。
萬拐:「……」他怎麼知道。
鄭西傑:「萬拐老弟有萬拐老弟的道理,你別問這麼多。」
穆明熠結合自己對於詭的了解,說:「詭吃人可以飽腹,但詭吃詭好像既能飽腹又能獲得被吃詭的力量。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詭對於人肉就是有瘋狂的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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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對,還是你懂。」萬拐誇他。
李本心嘆氣:「要是詭都去吃詭就好了,幹嘛還要去吃人呢。吃詭還可以獲得力量,怎麼看也是吃詭划算。」
這時萬拐就在心裡有話說了,當然因為主系統明確規定過,不讓詭完全吃掉詭,可以吃一部分不能讓詭死掉。
主系統一直很珍惜詭的存在,很在意詭的數量。
每次少掉一隻詭,他都能知道,然後勃然大怒。
沈唯覺得腦子裡有鎚子在敲,有隻手在裡面翻攪,有蟲子在裡面啃食。
還要忍耐不到一個小時,沈唯保持清醒說:「這個副本我的貢獻最大,你們應該多給我積分當酬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250積分夠不夠?」萬拐哼哼。
沈唯:「……」這臭小子罵誰呢。
一看沈唯冷臉,萬拐就和穆明熠說:「我們就給他250的積分,愛要不要。」
「好。」穆明熠想也不想。
這一下沈唯的頭更疼了。但又想到了四個玩家加起來也有一千積分,懶得討價還價。
「行,趁著時間充裕,現在就把積分給我吧。你們三個可以少給一點,李本心就得三思掂量掂量,你說是不是?」
沈唯難受皺眉,走到李本心面前眼睛黑沉沉的盯著他。
李本心心裡發怵,打商量:「沈唯哥,你想要多少你說個數,盡量少要一點吧哥,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給我一萬五的積分,就當你的買命錢。」沈唯獅子大開口,目的明確就是要把遊戲扣除的積分給補回來。
本就囊中羞澀的李本心,聽到「一萬五」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尤其是想到了其他三個交的是二百五,更加不願。
「哥,太多了。」
「說了是你的買命錢。」沈唯冷笑。
「……」
憋屈至極,李本心強忍憤怒,鬱鬱不平結了積分。只覺得人善被人欺,這沈唯就是看人下菜碟。
幾句話的時間,穆明熠已經把自己和萬拐的積分給了沈唯。
萬拐一眨不眨,將沈唯李本心的互動全看在眼裡,一回頭就看見穆明熠緊緊跟隨的目光。一對視,難以忽視的目光就轉移到了地面,穆明熠低下眼眸裝作若無其事。
萬拐歪腦袋問鄭西傑:「穆明熠總是看著我是為什麼?他不是說上個副本買肉乾的錢不用我還嗎?」
「……這個。」鄭西傑看一眼不露聲色的穆明熠,看一眼眼神清澈一臉天真的萬拐。大聲嘆氣:「哎!造孽啊!」
沈唯搞不懂他們在扭扭捏捏什麼,打了自己的後腦勺一頓,嗓音嘹亮:「穆明熠他想當你的漂亮女詭姐姐!雖然他穿裙子辣眼睛,萬拐你就忍忍收了他吧。」
萬拐:「……?」
穿裙子的穆明熠?等於,更換簡易包裝的美味人肉食物……吸溜……
穆明熠臉眼睫顫動,清冷的眼閉了又閉,想解釋又無從下口。話雖然粗糙難聽,但又真的是事實。
「你的耳朵,你的耳根子都紅了,你皮膚還挺薄的。」萬拐看熱鬧不嫌事大,扯著嘴角笑。
這話一說,穆明熠又開始思緒混亂,裙子、喜歡、耳根子到早上換衣服再到萬拐兇巴巴、萬拐笑眯眯,魂都沒了。
……
鄭西傑沒眼看,走遠點去和沈唯吐槽:「太沒出息了,丟臉。你看熠哥也是人中龍鳳,樣樣出彩,怎麼就這麼任人拿捏了呢。」
沈唯:「我早就覺得他沒出息了,跟個舔狗一樣。」
嘴巴太毒話太難聽,堅實小弟看不過去了,鄭西傑反駁:「我熠哥這是愛得太深了,你懂什麼。當年我在副本里遇到你和柳虞,你不也是屁顛屁顛跟在人家後面,她叫你一聲寶貝,你高興得在那裡扣牆角。」
!!!
「……」沈唯啞口無言。
「不是,你怎麼知道的?你那時候不是在被老玩家欺負嗎?」沈唯眼神亂飛,頭都沒有之前的疼痛難耐了。
「當時我來來回回看你三遍,你扣牆扣得專註,毫無察覺。」提起這個鄭西傑抬著下巴,鼻孔看人,勢必給穆明熠找回臉面。
「舔狗——」鄭西傑嘲諷。
沈唯低頭羞惱轉動戒指,「我那也是愛得太深,穆明熠也是愛得深。愛情就是這樣,會讓人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
總算是逃離了503這個多事之地,人體碎片團在一起緊緊粘住,交融著組成了寧雪。
寧雪全身是血,她撩起雜亂的頭髮。發尾血漬凝固,成了一縷一縷。
想到了503長頭髮的那個好玩的小男生,寧雪嘴角帶上淺淺的笑意。
從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一個玩家,冰冷黑暗的副本都變得鮮活生動了。
寧雪其實並不喜歡,可以說是厭惡這個副本。副本的模式,讓她在每一次副本的開啟,就要全心全意進入角色,回憶重複厄運充斥的人生,悲慘的生前,死亡的痛苦。
洗完澡,寧雪穿上了死前的那件米黃色睡裙,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盯著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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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拿起手機耐心向公司解釋今天的無厘頭遭遇,沒想到解釋完她就被上級領拉黑了。
看到紅色感嘆號,寧雪臉都綠了。
上班路上遭到無良鄰居綁架,這個理由說實話她自己都不信,可信度還比不上扶老奶奶過馬路。
幽幽嘆氣,再過兩秒,她就被移出了公司的工作群。
寧雪:「……」至於嗎?
來了電話,寧雪並未仔細去看。下意識以為是公司方面的來電,就這麼隨手一接聽。
「雪雪……」電話那頭的女人冷淡喚她親昵的稱呼。
聽到熟悉的聲音,寧雪心頭一顫。她抓緊胳膊,有期盼有不安問:「什麼事?沒事你也不會打電話給我。」
「寧雪,你爸爸好多年沒見你了。自從你成年哭著喊著離開家就沒回來過了,你爸昨天跟我說想你了,想見見你。明天回來一趟知道嗎?」
寧雪的指甲在手臂上留下長長的抓痕,她激動:「你做夢!你個賣女求榮的賤人真以為自己能控制我一輩子?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們這骯髒的兩口子有多遠滾多遠!」
電話那邊的女人靜靜聽完,根本不在意寧雪的怒罵憤恨。她輕笑一聲,「你爸爸有好多你小時候的照片,你明天順便帶回去吧。」
「……」
「……」
話一說完,寧雪久久沉默。她瞪著眼盯著這一串手機號碼,從小就背下的手機號。眼淚從眼角止不住流下,哭著哭著她就笑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從未離開泥潭,也洗不幹凈。
「你個為了錢連自己女兒都能捨棄的毒婦!你的老公是戀童癖,你轉過頭來記恨我?我告訴你,你就是沒用,守不住丈夫護不住女兒……」
寧雪近乎癲狂,飛速思索著說什麼話能最大程度傷害電話那邊的人。
女人又是輕笑,「明天記得回家,我和你爸爸都知道你住哪裡在哪裡上班,你是我生我養的,我了解你,你應該不想我們去找你的吧。」
「……」
年幼時日復一日的噩夢,寧雪這才明白她被困住深深陷在裡面。往後餘生,她可能還要繼續這些讓她冷汗直流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