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眼子黢黑的江二哥
所以自從老二他們被自家那位言姓妻主送入刑獄后,他就一直忙著為此事奔波,甚至就連小六兒那邊都顧不上了,
不然他本該留在家中嚴防死守,以免那位妻主心血來潮對身嬌體弱的小六兒動手。
可如今他根本沒那個時間,他怕來不及。
倘若那場大禍當真來臨,那他勢必得先撈出老二和小五,至於往後的,也只能往後再另作打算。
須臾,江斯蘅神色微沉,那眉眼也似陰翳許多。
「她從前一心求女,為此甚至請來一座「送女娘娘」的金身神像,還曾為此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之前這一年多,也一直忙著在外修建神廟……」
「恐怕心中早就起了執,早已魔怔了。」
老道曾說他情關開啟,便可助人心想事成,這相當於錦鯉命,只不過不是直接旺自己,而是先旺他心中所鍾愛的那個人,等那人福澤加身後,再反過來反哺於他身上。
而按那赤牙錢莊孫娘子的性情,一旦得知此事又怎會輕易作罷?
那人為求一女,連求神拜佛這種事都能幹得出來,更何況是江斯蘅這樣的旺妻命?
但凡是有一丁點可能,她都絕不會輕易錯過,所以那孫娘子勢必要對江斯蘅動手。
可是,江斯蘅又一琢磨,
「我這已有妻主,甭管私下相處如何,但妻生則我生,妻死則我殉。」
這好歹也算是一有婦之夫,真若跟了別的女人,真若為別的女人繁衍子嗣,那又算是什麼事兒?
不提旁的,官媒,衙門,那邊兒一旦得知定當屠刀斬落。
且這大梁鐵律實行連坐,換言之,既已為人夫,若當真不軌,死的可不僅僅只是他一人而已,而是一死死全家,甚至是一死死全族。
逃嗎?又能往哪兒逃。
家中共六人,但大哥老三死了,老二小五人在刑獄,家中只剩一個小六兒,就算他能逃,可小六兒呢?
就算他能帶著小六一起逃,那二哥他們呢?
就算他連二哥小五也帶上了,可他身後的老族長、祥林叔,山上那個江氏宗族,那整整四百多條人命呢?
總歸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兒其實已經走進一個死胡同,這是一個死局,一盤死棋。
許久,江斯蘅又長吁口氣,只是那眉眼之中似有揮之不散的死氣,許是心中知曉,如今已是窮途末路。
「儘快打聽刑獄那邊的動靜,不論如何,得儘快把我二哥他們弄出來。」
二哥那人心眼黢黑,論起心思謀略,江斯蘅活了這二十多年,除了自家那位英年早逝的大哥外,還從未見過有誰能比得上二哥。
倘若二哥出獄,或許此事能有轉機,興許能把這場死局盤活。
但若二哥一直被困刑獄,那麼,他也不得不儘快做好心理準備。
正在此時,
「四爺!不好了!」
有人從院外一路飛奔而來,同時著急忙慌地說道:「山上來人,說您家妻主喊您回去!」
江斯蘅:「?」
他怔住一瞬,旋即才費解地問,「那女人又想幹什麼?」
這又是在作什麼幺蛾子?
…
江斯蘅回村時已是晌午,一進村子就碰上一些熟人,全是老鄉親,全是一個宗族裡頭的。
但那些族人們一看見江斯蘅就紛紛低下了頭,一個個諱莫如深。
別看這人如今看似一副正常模樣,頂多是輕浮了些,但那是因為沒犯病,一旦犯病,那是真瘋。
從前只因一位族人推倒了小六江雪翎,他不知怎的受了刺激,立即發瘋,抄起一把長刀闖入人家家中,差點沒把那幾個族人給當場剁了。
順著村中泥濘一路往回走,遠遠就見家中煙囪升起了炊煙,江斯蘅又不禁皺了皺眉。
等來到家門外時,看著這熟悉的農家小院,江斯蘅短暫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他眉梢高高一挑,本就陰陽怪氣,如今瞧著也越發輕佻。
「小六,她人呢?」
首先是直奔廚房,裡頭煙熏火燎得,灶坑裡早已點燃了炊火,農家鐵鍋咕咚咕咚地冒熱氣。
接著坐在灶坑旁邊的人,手裡拿著一本書,猛地一抬頭:「嗯?回來了?」
言卿揉了揉酸硬的脖子,又不禁伸了個懶腰。
而江斯蘅則是猛然一怔:「你!?」
他微微瞠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見了什麼?
這竟然是他江家那位嬌生慣養好吃懶做的言妻主?
她在幹什麼?
她竟然在燒火、添柴,她竟然在煮飯?
江斯蘅後退幾步,又狐疑地看看四周,確認是自家沒錯,他也並未眼花。
但,
這事兒怎麼就這麼離奇呢?
言卿莫名其妙,「嗯?怎麼了?」
江斯蘅:「……」
詭異地僵硬了一瞬,旋即才似笑非笑。
他身形一晃,懶散地斜倚在房門邊,「您這又是在發哪門子瘋呢?」
「會講人話嗎?」
江斯蘅眉梢一挑,「我倒是會講,但主要是怕您聽不懂。」
「所以你這是在拐彎抹角陰陽我?」
江斯蘅呵呵一聲,「呦,一夜不見如隔三秋,您怎麼還變聰明了,這是突然長了個腦子?」
言卿:「!」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而,江斯蘅:「!」
也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雙方對視時,灶坑裡的火苗都在噼里啪啦,滿滿一屋子嗆人的硝煙味兒。
確認過眼神,是想刀的人!
「……四哥?你回來了?」
就在雙方火氣持續拔高,眼看就要發出嗡鳴警報時,廚房外,傳來少年睏倦的嗓音。
然後,倆人又十分默契,言卿唰地一下扭開頭,江斯蘅也面無表情地撇開臉。
「嗯,回來了。」
江斯蘅轉身看向小六,就見江雪翎那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回事,又病了?」
他家六兒從小身體不好,兄弟幾人同母不同父,江斯蘅小時候並未在江家長大,他直至十來歲時才被江家大哥從外面領回來。
當時就曾聽說,六兒小時候身子弱,險些養不活,從前像個小藥罐子似的,小五從前學醫,也是因為想治好小六。
可後來小六身體總算有點起色了,奈何老天不做人,送來一位殘暴的妻主,眼瞅這剛剛調養過來的身子,就這麼變得越發殘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