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消失

連著好幾天都在下雨,今天中午突然停了，屋檐上的雨水攜帶著金色的光陽,變成一粒粒耀眼的珠子緩緩滑落,摔碎在堅硬的窗台上。

濺起的雨水打在華生的手背上，冰涼的觸感卻有種燙傷的感受，空氣中飄來一陣咖喱的香味，最後一次給夏洛克做飯，也是在做咖喱,今天赫德森太太提出想吃,華生只好去做，但是在做的時候,不止一次希望夏洛克突然回來,然後對著食物品頭論足。

感覺就像是產生了幻覺，華生不可置信這一切的發生，而夏洛克的的確確坐在沙發上，手裡舉著報紙，似乎如往常那樣。

如果今天是愚人節……但似乎今天不是愚人節，那麼就是幻覺終於佔領了神智，擠掉屬於華生的最後一絲清明。

「今天吃咖喱，我大老遠就聞到了。」夏洛克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華生。

踉蹌上前一步，華生幾乎撲到夏洛克懷裡，還未站位，就迫不及待伸出手，觸碰摸夏洛克的臉。

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一再告訴華生，這個幻覺還是有可信性的……

華生從一開始的輕撫，突然變成大力的揉搓，最後很想給夏洛克一拳，這樣想著，華生也就這這樣做了。

其實華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揮拳的，反正夏洛克就這樣任由自己揍，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夏洛克異常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看著夏洛克不敢還手，一臉小心翼翼的樣子，華生感覺眼眶有點濕，一言不發地走進廚房，翻找出很久沒用的醫療包。

「我可以自己來。」夏洛克面含歉意的看著華生。

「少廢話。」華生沒好氣地對夏洛克說，但是在對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卻非常小心非常輕柔，甚至有點後悔，剛剛下手太重。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夏洛克委屈的看著華生。

華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夏洛克不肯回來，自己才離開了半年……

說起來半年前，從麥克羅夫特家回來之後，因為高燒的緣故似乎看見了夏洛克，但醒來之後卻連一絲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如果不是大腦之中的系統一直存在，華生早就失去了希望。

但……如果哪天不是自己燒糊塗了，是夏洛克真的有回來過，那麼一切就值得好好思量了。

其實華生離開的理由很簡單，夏洛克不願意回來，肯定因為自己的原因，當然夏洛克也肯定在做一些重要的事，但是一直呆在這間屋子裡，窒息感如影隨形。

這一走就是半年，再度回到貝克街221b，房間都堆滿了灰塵，夏洛克也依舊沒有回來，不過在外面的半年，華生太想念這裡的一切了，包括像母親一樣的赫德森太太。

「我回來一個星期了，你也許躲在暗處看了一個星期？」華生雖然嘴上嘲諷的說，但是心理防線早就潰不成軍。

「噢……那只是……」夏洛克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想要逃避問題：「你都知道了。」

「你認為我不該知道。」

「不……」

華生急不可耐地打斷夏洛克：「那就閉嘴。」

之後兩人沒有說話，僅憑本能行事，廚房的咖喱咕嘟嘟地往外冒著氣泡，客廳里的氣氛在處於沸點。

「我覺得我再求一次婚，你也許會答應。」夏洛克還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之中，但還是趁機問出了這句話。

「我會答應，不過……」

「不過什麼？」夏洛克支起身體，緊張的看著華生。

「別擔心，你做得到的。」

「什麼？」

「你不覺得一人一次比較公平？」

夏洛克很快就明白過來，但是床笫之間的事，不能說讓就讓：「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討論這個問題。」

華生不置可否的看著夏洛克，已經沒有一輩子了，因為剛才答應夏洛克的時候，大腦中的系統，如預期那樣進度條又推進了一步，幾乎只差一點點就要到盡頭，只要夏洛克在突然高興一下自己就要離開。

「好吧，你喜歡就好。」華生微笑著看著夏洛克。

夏洛克微微一笑：「這次不在瀑布邊了，那太危險，你想在哪裡結婚？」

「你喜歡那裡都行，但不如在這裡吧，在貝克街221b。」

「為什麼？」夏洛克溫柔的笑著問。

「我們從這裡開始的。」也從這裡結束吧。

夏洛克在遇到華生之前，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還有什麼比破案更讓人高興，但此刻確確實實，是從未有過的幸福。

可是，還沒等夏洛克細細品嘗這個幸福感，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從來不屬於夏洛克的認知範圍……

華生的身體在空氣中，逐漸消失，雖然震驚，但夏洛克本能地抱住華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夏洛克口中的不可能，並不是指這件詭異的事，而是一個聲音告訴他，華生就要永遠的離開他了。

還來不及說再見，華生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完全消失，漂浮無依的氣體感，可能就算傳說中的靈魂，他看見一道微弱的白光，白光漸漸放大，突然暴漲，刺得他閉上眼睛。

帶眼睛的痛感消失，華生慢慢睜開眼，首先映入眼帘的還是一片白光，但是非常柔和，白色的空間里，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感覺虛無到害怕。

「約翰！」一隻虎頭狗狂奔而來，一頭栽進華生懷裡，興奮的說：「你的任務完成了，你可以實現一個心愿。」

聽到虎頭狗的話，華生唯一能想到的心愿就是，回去找夏洛克，但是，上天總是喜歡愚弄人，也許他覺得好玩，也許他覺得無聊，總之，這樣一個心愿是被允許的。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虎頭狗看著華生面如死灰，突然覺得非常難過，過去的時間裡，華生總是揚言要煮了自己，但是他一次也沒有這樣做過，而且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心，其實華生非常害怕失去。

「嗯……」華生看著懷裡的虎頭狗，既然這個心愿沒有辦法完成，那麼還有什麼自己是想要的？

「你可以……」虎頭狗難受的說：「你只能選擇在原來世界可以完成的心愿，哪怕是讓你姐姐活過來。」

華生微微一愣，想起姐姐，心裡總是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痛……

父母死後，爺爺收養了華生，爺爺是個非常嚴厲的人，也許這樣說不太確切，可以說是整個家的人都異常毒辣，因為沒有人會殺子殺兄，雖然爺爺只是下令殺死母親，但是二叔卻為了地位，買兇把母親和父親一同，用殘忍的手法殺害。

本來這些華生都不知道的，但是聰明的姐姐卻發現了，但最後爺爺為了利益，想要掩蓋事實，讓姐姐的心理醫生實施誘導，甚至用華生作為誘餌，這是非常成功的，姐姐染上了毒癮，但更多的是小時候目睹了父母的案發現場，導致常年生活在抑鬱里，所以很累，很想結束掉一切。

最後姐姐自殺了，但華生始終不相信姐姐會這樣自私，事實當然只會是更加殘酷，所以華生決定報復，他也成功的報復了，二叔自殺了，爺爺的了癌症只有三個月的生命，但是看著爺爺不肯悔過的樣子，華生真的很憤怒。

憤怒很快就佔據了大腦，病死這個結果，似乎對爺爺來說太過仁慈，華生想要親自了解他，但是一直對華生很好的小叔，擋在了爺爺的面前，就這樣華生手上染滿了鮮血。

其實這是誤殺，華生只是想讓爺爺懺悔，但是小叔……

沒有人活著不累，華生覺得自己活得異常的累，不是不願意麵對生活，只是生活不需要自己：「不止是姐姐誒，我想讓他們都活著，包括我的父母。」

「這也不是不行，是可以追溯到你的童年去，但這樣一來你就會消失，是永遠的消失，你的父母不會生下你，沒有人記得你存在過。」虎頭狗極力回想守則條款上的內容。

「就這樣吧！」

「可你就真的消失了，乾乾淨淨，連這個世界都不曾來過。」虎頭狗瞪大眼睛，覺得有種莫名的惶恐，但這樣的情緒，這根本不在它的設計程序里。

如果沒有夏洛克，活在原來的世界里，也跟死了也沒有區別，華生覺得倒不如，用自己的命去換親人們的幸福，沒有自己他們能夠活得更好，那麼一切還重要嗎？

「就這樣。」華生微微一笑，也許死是一種解脫。

「你真的確定了？」虎頭狗急切的問。

「是的。」華生堅定的點頭。

「好……」

虎頭狗看著華生消失在藍光之中的時候，出現了很多陌生的情緒，首當其衝的就是悲傷，但編寫它的程序里沒有這個指令。

華生是虎頭狗第一個遇到的人，其實不止華生懷念有夏洛克的世界，自己也懷念那個世界的人，對它非常寵愛的雷斯垂德，總是不滿它出現的麥克羅夫特，熱情和藹的赫德森太太，甚至高傲但其實內心很柔軟的夏洛克……

虎頭狗做了一個決定，這是一個會讓所有系統震驚的決定，但在這一刻它無比的堅定。

「你決定了？」管理員這樣問。

「是的。」虎頭狗微笑著回答。

「不後悔？」

「不會。」虎頭狗昂首挺胸：「因為我有名字，我叫尼克！」

「你這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類情緒？」管理員震驚的說。

「因為我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