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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38章上趕著得罪人
十一月二十五是太后的生辰,乾隆侍母至孝、禮敬有加,所以太后的生辰宴席也辦得格外盛大。除了後宮妃嬪跟諸位阿哥之外,還叫來王公大臣及其福晉夫人為太后祝壽。敏寧穿著吉服看著眼前觥籌交錯,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為坐下而壓出皺褶的淺藍柿蒂紋折枝花坎肩,跟一邊的蘭蕙說起話來。
「瞅著令妃娘娘的模樣,還當真看不出來是個失落者。」蘭蕙似乎有些熱,臉蛋紅紅的。宮殿里的炭盆燒得極旺,擺著幾盆開得正好的寶珠山茶,在暖氣的烘焙下花香四溢。「聽說舒妃母被冊封為貴妃那天,延禧宮就傳出有宮女打破皇阿瑪欽賜的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瓶來。那可是極為稀少稀罕物,宮中只有皇瑪嬤、皇額娘、愉貴妃母跟舒妃母還有令妃娘娘有,可見令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是多麼『粗心大意』了。好在皇阿瑪沒有怪罪,不然,十顆腦袋都不夠砍。」
「那也足見令妃娘娘有多聖寵。」敏寧意味深長地道。蘭蕙話里的意思她怎麼會聽不出來?別的主位娘娘都叫妃母,偏生之後令妃卻只生疏地稱為娘娘。那是因為從前令妃是蘭蕙姑媽孝賢皇后的洗腳宮女,如今卻是寵冠六宮的妃嬪,每每見到蘭蕙時還要擺出一副「我是你庶額娘」的模樣,蘭蕙別提多糟心了。要說令妃沒有那小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做了孝賢皇後身邊幾年的低等宮女,她自然要在富察家的人身上找回存在感。好在蘭蕙最近都幾乎足不出戶,才沒有給令妃太多的機會。
「其實我都看清楚了。」蘭蕙回以一個「你我都懂」的眼神,「六爺最近也想開了。」
敏寧舉起酒杯跟蘭蕙碰了碰,她們被子里的都是玫瑰蜜露,不是酒,所以多喝一點也無所謂。而且玫瑰花可以養顏美容調和氣血,做成蜜露后清甜可口,是敏寧最喜歡的一種飲料。喝過一杯之後,戲檯子上便換上了琴師演奏《百鳥朝鳳》,這一首極喜慶的曲子也告示著戲班子的節目結束,接下來便是諸位阿哥獻禮的時候了。
敏寧雖然人在宮中,但外出置辦的小太監卻一點都不含糊。除了尋常的玉如意跟珊瑚樹之外,敏寧還讓人收集了數十位大書法家親筆寫的「福壽」二字,當做花樣綉了一架屏風,配著金絲楠木上五蝠捧壽的雕刻,更顯得獨具匠心。
太后更是十分高興,人老了就盼著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更是當場就賞給了敏寧一柄白玉嵌蓮荷紋玉如意跟一對先帝送她的鑲羊脂玉嵌紅藍寶石蝶戀花金累絲簪;又賞給了永琪一對同樣是先帝佩戴過的翠雕雙獾佩。一時間,五阿哥小倆口可謂風光無限。
乾隆見太后高興,也跟著賞了不少東西。反正他壓箱底的好東西多著,自然也不心疼。
敏寧起身謝過太後跟乾隆的賞賜,不小心瞄了一眼皇后的臉色,瞬間覺得這回似乎出彩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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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討厭愉貴妃也不討厭永琪,她最不喜歡的人只有令妃,狐媚惑主、窺視帝蹤、干涉朝政還喜歡在皇上面前上眼藥,明明樁樁件件都是可以降位甚至打入冷宮的罪行,可偏生皇帝就是喜歡她這個調調,就這樣放過了她不再過問。眼瞧著如今令妃復寵獨呈雨露恩澤,後宮的妃嬪們日日盼著皇帝的到來盼得眼都發光了,可皇上還是流連延禧宮捨不得出來,照這樣下去,指不定令妃那個賤婢又會傳出喜訊了。
皇后自知年老色衰,性子也不討好,故而已經漸漸熄了爭寵的心。可是她的永璂是嫡子,眼看著前邊成年有才幹的阿哥不少,後邊還有令妃那個跟皇帝有六分相像的永琰,萬一永璂沒能登上皇位,將來他們母子倆才如何是好?她是性子耿直,但不是愚蠢無知的女人,皇后這個位置看著風光,但大清也不是沒有廢后的前例。
可是今日太后壽辰倒叫皇后眼前一亮。永琪,愉貴妃的兒子,從前孝賢皇后的養子,博學多才,在禮部辦事也是有模有樣。皇后雖然不得乾隆喜歡,但對他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永璂資質平平入不了乾隆的眼,可如果她能拉攏得永琪那就不一樣了。在這麼多長大的阿哥中,永璋被訓斥過,早就熄了野心;永珹才幹不顯,皇帝對他也沒什麼耐心;永瑢看似溫和但實則性子倔強,不懂掩飾自己的喜惡,到底比不過永琪。而且永璂也跟她說了,上書房那麼多人里,唯獨這個五哥對他是最好的。
不過皇上還身強體壯,不急於一時。皇后撩起眼皮看了起身謝恩的永琪還有五福晉一眼,且在看看吧,人家還有親額娘在呢。她可不會做出想令妃那樣明知道人家親額娘在還厚著臉皮對人家「關懷備至」的事情來。
看著令妃巴巴地看著慶妃跟十五阿哥互動卻無計可施的模樣,皇后解恨一笑,拿著酒杯轉過來跟和親王福晉吳扎庫氏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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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寧心緒不寧地等了好幾天,見皇后也沒什麼動作,才慢慢安下心來。說起來皇后對諸位阿哥也算是一視同仁,不偏頗,有好大家分,每個皇子生辰還貼心地讓嬤嬤送上合適的禮物,比乾隆那個只會亂賞一通的皇阿瑪要更稱職,所以永琪也時常叫敏寧去給皇后請安。可是對著皇后那張冷淡的臉,敏寧就算有心拉近距離也是力不從心。
十二月隆冬的一天,循郡王福晉進宮請安,恰巧諸位妃嬪都還在,便坐下來跟大家一塊兒聊天。
太后見博爾濟吉特氏進來后便問道:「難得見你,你額娘可還好?」
博爾濟吉特氏笑著回道:「額娘身子安好,前兒孫兒媳婦才帶著孩子去給額娘看過。」她說的額娘便是淑慎公主了。
「大冬天的,仔細凍著哀家的曾孫兒了。」太后雖是這樣說,但臉上的溫和笑意是怎麼也掩蓋不住。定親王永璜的兩個孩子已經入了上書房讀書,尋常也不是能經常見到,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成婚的皇子都沒有後代誕下,太後身邊沒個小孩子熱鬧,也是覺得有些寂寞。
「說來皇額娘也許久沒見過綿恩跟綿德了吧,不如等一下下課後便叫他們來陪皇額娘一塊兒用膳?」皇后對太后的心情也算了解,畢竟自從永璂去了阿哥所后她便是這樣的心情,索性提議道,「臣妾記得從前福康安最喜歡吃皇額娘這裡的清燉蟹粉獅子頭,倒也可以把他一塊兒叫來。」
「福康安那孩子機靈聰明,哀家也很久沒見他了,聽說是被皇上拘在身邊教養?」太后笑著發問。福康安從小養在宮中,就像太后的半個孫兒一般。
「聽說確實如此,因著前兒偷偷跑去遛馬,被皇上罰了。」皇后道。
敏寧在一邊聽得真真的,可見福康安是有多得寵,富察家也是榮極一時。
下首的令妃忽而宛然一笑,扶了扶頭上的銜藍寶石孔雀銀步搖,道:「說來幾位阿哥成婚都有些時候了,可一直不見有好消息。臣妾想著宮裡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不如太后給指幾個人伺候?還有八阿哥、十阿哥也差不多到了成婚的時候,身邊總得有人服侍才是。」
敏寧在令妃開口前就覺得有些不妥,聽罷她的話后更是覺得惱怒。皇後作為嫡母都沒在太后提起給諸位阿哥指伺候的人,你一個妃位的妃嬪憑什麼身份提議!愉貴妃都不著急,你這個庶母趕著上來做什麼!敏寧側腦袋看了一下,別說博爾濟吉特氏、伊爾根覺羅氏還有蘭蕙都皺起眉頭,就是太后、皇後跟諸位妃嬪也蹙起了眉。別說她們這些福晉無所出,乾隆二十年淑嘉皇貴妃病逝、二十二年怡嬪歿、二十五年純惠皇貴妃薨逝,今年恂嬪也跟著沒了,孝字當頭,誰敢生孩子,你以為諸位阿哥是乾隆那個風流皇帝嗎!
「令妃這話倒是好笑了。」皇后首先回嘴,「如今循郡王、六貝子為母守孝,恂嬪又剛剛薨逝,現在給諸位阿哥指人,指不定外頭要說咱們皇家沒有規矩。至於八阿哥跟十阿哥,本宮這個皇額娘跟舒貴妃都不著急,你這個妃母又何必上趕著幫他們做主呢?」
誰說皇后不會說話的!敏寧眼光透露著崇拜,瞧這話說的多好,直接把令妃噎住了。
「令妃,有些話不是你該說的,有些事兒也不是你該多嘴的,你就不要出聲。」太后臉上一片嚴肅,「不要以為皇帝現在寵著你你就能插手後宮的事情。如今鳳印在皇后處,協理宮務的是愉貴妃跟舒貴妃,不是你。」
「是臣妾多嘴,請太后恕罪。」也許是乾隆這段時間的寵愛讓她真的忘乎所以,被太后這樣一打臉令妃立刻跪下,臉色蒼白,看著小模樣可憐極了。可惜在場的女人要麼是她的競爭對手,要麼就是剛剛她說錯話得罪的人,誰都不願意給令妃求情。
敏寧抿著嘴唇,第一次覺得令妃確實是個十分討人厭的女人。也就是乾隆那個風流種才會喜歡這種調調的女人,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行了,別哭哭啼啼的,叫皇帝知道以為哀家又欺負你了。」太后著重點出「又」字,可見令妃平時是怎樣在乾隆面前上眼藥,以至於太后都有耳聞,「哀家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眾人才告退離開。令妃最後一個走出來,遠遠地落在後邊,她咬著牙撕扯著帕子,低聲吩咐冬雪:「回去之後去把6太醫找來,就說本宮要診平安脈。」她的月信有大半個月沒來了,大約是有了。要不是今天說錯話挨了訓,她還不想這麼早暴露出自己有孕的消息,可如果今日不診出喜脈來,只怕皇上聽了她今日這番話便要冷落她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