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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81章和碩和肅公主
被太后關在慈寧宮好生調教了一年多,九公主終於在三月二十一被正式冊封為和碩和肅公主,指婚奉天完顏將軍之子博爾多,並定於十月出嫁。太后對這個孫女還算盡心,這一年的時間是把宮裡的明爭暗鬥掰碎了一點一點教給和肅,和肅也表現得十分用心,倒是隻字不提魏氏的事兒了。
「『德克剛就曰肅;能執婦道曰肅;身正人服曰肅;貌恭心敬曰肅』,皇阿瑪給九妹取的這個封號倒是十分有意思。」永琪抿了一口香茶,笑著道,「從前九妹性子莽撞,賜婚後反倒是安靜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真心改過了,還是裝模作樣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咱們只管看著就是了。」敏寧拿著繃子正在綉著花樣,「和肅雖然不是和親蒙古,但卻是嫁去了奉天。那裡距離京城甚遠,秋冬時節天寒地凍的,就怕和肅的身子熬不過去了。」
「如今魏氏還在辛者庫苦熬著,自己的兒子如今跟著順嬪所以不敢去看望她,九妹又被皇瑪嬤拘束著,她的日子也不好受。」永琪又提起了魏氏,「從前她是那樣的得寵,如今還不是永世不得翻身。九妹倒是念著她,雖然被皇瑪嬤看得死死的,還是尋了機會給魏氏送去了不少東西,不過等她出嫁之後,魏氏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享受了。」
「說來也奇怪,皇阿瑪應該恨她入骨的,怎麼倒是不一了百了呢?」按照乾隆的脾性,一條白綾了解了她才是對的呀。但是乾隆卻不這樣做,反倒是將她關在辛者庫做著粗活,這一年來也是不聞不問,對和肅的動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原以為乾隆只是一時的舉措,沒想到如今細數一下,都關於一年多了。
「皇阿瑪恨極了她,所以才不願意這麼便宜地就了解了她的性命。」永琪笑道,「魏氏做了十幾年的寵妃,吃慣山珍海味穿慣綾羅綢緞,所有用度都是精細的貢品。猛然間讓她一無所有成了宮裡最低等的奴婢,不許他們母子相見,才是最大的報復。」
「說來也是……」乾隆那錙銖必較的性子,很有可能是要將魏氏慢慢折磨致死。敏寧又道,「既然和肅就要大婚,那咱們府也該出面送一份賀禮才是,我們跟和肅素來不相熟,你說要拿個什麼章程呢?」
「按著和安的份例減三成便是。」永琪摩挲了一下下巴,道。
之前送給和安的東西也就是三盒紅寶石的頭面跟白玉送子觀音像,敏寧琢磨了一下,暗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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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時候,綿睿就入了上書房讀書,每天天不亮的時候就要起床,看得敏寧心都疼了。上書房的規矩極嚴,師傅們雖然對這些皇子皇孫抱有敬意,但布置起功課來也是絲毫不手軟的。
「太后心疼綿睿,說他這些天天還沒亮就要從宮外趕來讀書,著實辛苦,所以想把綿睿留在我這兒,也算是能好好休息了。」愉貴妃道,「你覺得如何?」
綿睿從前不是沒有留宿永和宮的經驗,敏寧也習慣了,只是循郡王府的綿懿都這樣的特例,只留綿睿在宮會不會太扎眼呢?她撥了撥手腕上的琥珀連青金石手串,道:「這自然是好的,只是綿睿本就得寵,如今得了皇瑪嬤的恩典,只怕就變得更扎眼了。」
「沒事兒,有我在,自然能護住綿睿。」愉貴妃安撫道,「如今麗貴人越發得寵,宮裡人的心思都放在跟她作對上了。順嬪對十五阿哥也是淡淡的,養成十五阿哥陰鬱的性子,皇上就更加不喜了。惇嬪之前打死宮女的事兒皇上還記著,都冷落她整整四個月了,她現在滿心思就是要復寵,哪裡管得了別人,更顧不得咱們綿睿的。」
「額娘說得也是,聽說麗貴人之前跟蘭嬪娘娘發生口角,皇阿瑪不但不呵斥她,反倒是責怪起蘭嬪娘娘來了,倒是惹得皇瑪嬤不高興了。」蘭嬪是鈕祜祿氏,跟太后也算是有些親戚關係,乾隆痛斥蘭嬪,太后自然要出面。不過敏寧倒覺得這其中總有說不出彆扭的地方,就好像乾隆是故意要麗貴人得罪整個後宮那般。
「可不是嗎,偏生那麗貴人卻是得意洋洋,跟惇嬪還果真是同胞姐妹呢。」愉貴妃眯著眼,臉上雖然滿是笑意,但話語里卻是說不出的陰冷。
「額娘不覺得皇阿瑪這樣做有點像把麗貴人變成魏氏得寵時的樣子么?」敏寧終於醒悟過來這違和感從何而來,「魏氏當年聖寵,得罪了後宮所有的妃嬪,所以以致如今人人落井下石;麗貴人先是跟自己的嫡親姐姐反目,如今又驕傲自滿跟后妃不睦,等將來皇阿瑪厭棄她的時候,額娘覺得會如何呢?」
「自然是牆倒眾人推了。」愉貴妃眼前一亮,「到底是你聰明。」
「額娘儘管等著就是了,麗貴人如今爬得越高,將來跌得就越痛。」敏寧微微一笑道,「那綿睿就拜託額娘照顧了。」
「我的嫡親孫兒,你放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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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和宮走出來,敏寧倒是沒有坐上軟轎,反倒是吩咐轎夫在後面綴著,自己則是順著石子路慢慢散步。延禧宮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因為沒有主位娘娘,所以這個宮殿里的小主們都很難在見到乾隆一面,只能在宮裡孤獨到老了。
「給五嫂請安了。」耳邊傳來一把冷清的女音,敏寧轉頭看過去,卻是穿著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旗裝的和肅。她的小兩把頭上只簪著兩三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其餘的珠花、押發一個都沒有,耳珠上也只是墜了一對鎏銀南珠耳墜,素凈的模樣絲毫不像十來歲的小姑娘。
「原來是九妹。」敏寧微笑著點點頭。
和肅也只是回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繞過敏寧便往公主所走去——自從賜婚之後她便搬出慈寧宮,回到公主所備嫁。
「和肅公主越發沉默了。」翡翠小聲地說道,「從前的時候還是一個喜歡笑的姑娘,如今遭逢變故,越發成熟了。」
「當年和安不也是這樣嗎?」敏寧看著紅磚琉璃瓦的延禧宮,「是是非非如過眼雲煙,只有吃了虧學了教訓方才會長大。」
「福晉似乎很有感悟。」翡翠輕笑道。
「突發奇想罷了。」敏寧覺得和肅公主來延禧宮,也許是為了尋找有關自己跟親生額娘魏氏最後的一點回憶。她就要遠嫁,可能此後一生都無法回京。她走後魏氏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也許母女再見之時,就是在黃泉路上了。
「奴婢倒覺得和肅公主陰仄仄的樣子著實嚇人。」翡翠扶著敏寧上轎,「十來歲的姑娘家這樣冷清,將來出嫁之後才怎麼辦呢?」
「時也命也,隨她去吧。」敏寧道,「得空打聽一下,麗貴人最近在宮中都鬧了什麼事兒。」
「是。」
剛回到府里,外頭就有人急急忙忙走進來,說伊爾根覺羅氏跟索綽羅氏鬧了起來。如今伊爾根覺羅氏跪在索綽羅氏的院子里哭哭啼啼,說什麼也不肯起來,非得叫福晉為她做主。敏寧愈發頭疼了,這伊爾根覺羅氏不鬧出些事兒來就不安心。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敏寧便趕了過去。
胡氏跟索綽羅氏都是沒有法子了,見到敏寧就像見到主心骨一般連忙迎了上去。伊爾根覺羅氏也像是見到救星般雙眼含光,也跟著撲到敏寧腳邊,扯住敏寧的衣角嚶嚶哭泣。
「都說說是怎麼回事。我就入宮半天不到的時間,你們幾個就把王府鬧得烏煙瘴氣的,是不是覺得我平日太溫厚,非得要我治治你們!」敏寧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角,直接問道。
其實事情並不大,這段時間敏寧要忙著照顧幾個孩子,府里的事務便分攤給了胡氏跟索綽羅氏料理。正巧內務府的人送來了份例,也不知道伊爾根覺羅氏從哪聽來的消息,覺得自己的份例被剋扣了,便找負責分發份例的索綽羅氏理論。索綽羅氏本就看不慣伊爾根覺羅氏的做派,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一來二去,兩人便吵起嘴來。
「去把賬本拿來。」敏寧吩咐道。翻了幾頁賬本,見上邊並無太大問題,她又吩咐何嬤嬤去查看了伊爾根覺羅氏那裡的用度,發現確實少了兩盒胭脂。
「伊爾根覺羅氏,你屋裡的人你自己可有調查清楚?」索綽羅氏堅持沒有做錯,給伊爾根覺羅氏送東西的人也說是點清了才送過去的,那麼問題很有可能出現在伊爾根覺羅氏那邊。
「奴婢身邊的人都是奴婢信得過的,奴婢相信她們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情來。」伊爾根覺羅氏淚水漣漣,楚楚可憐地說道。
敏寧倒不相信,命人在伊爾根覺羅氏的院子仔細搜查,果真發現是伊爾根覺羅氏身邊的名叫月季的丫頭偷了那兩盒胭脂,才造成了今天這一場鬧劇。伊爾根覺羅氏像是被雷劈過一般目瞪口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月季那個丫頭自然是逃不過問罪,敏寧也沒打算饒過她,就憑她不管不顧以下犯上的衝動行為,敏寧直接關了她禁閉,期間抄寫《女則》《女誡》各百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
伊爾根覺羅氏是不識字的,這樣的懲罰足以叫她吃足苦頭。敏寧也不想再理她,叫胡氏看住她直到懲罰完畢為止,便起身返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