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回上瑤宗
柳長歸摸出那根簪子的時候,謝槿奚就已經發現了,那根長劍玉簪便像黯星劍等比例縮小了似的,不等他發問,華淵就已經帶著柳長歸走了,留下謝槿奚還滿臉怔忪地半跪在那裡,遲遲回不過神來。
「大師兄,師父走了。」
南杏落站過去,將謝槿奚扶起來,「我們準備回去吧。」
送走了柳長歸,他們就要打道回府了,因為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們去做,只能爭分奪秒地去做需要他們做的一切。
謝槿奚心中有一塊巨石被除去了,倒也說不上安定,只是空落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在他的靈魂中砸出一個大洞。
「走吧。」
他們踏上了返途的路程,與過來時相比,謝槿奚要更沉默得多。
南杏落在外面幫他做了點熱乎的吃的,謝槿奚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花海也看不下去,便一直重複吟誦著清心訣。
他在潛意識中一次接一次地告訴自己,柳長歸會回來的,柳長歸會被治好的,沒關係,等他打完連天會那群人,他就會看到平安無事的柳長歸。
什麼上瑤宗的接任,柳長歸別想這樣輕易就丟給他。
謝槿奚近乎無時無刻都在給自己洗腦這幾句話,如果他連自己都騙不過的話,又該怎麼向不明真相的人掩蓋這一切。
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世界也不會相信。
南杏落比誰都明白謝槿奚,他強行打斷了這一切,隨後看著他將那一碗菜粥喝了下去。
「你的心亂了。」
這句話南杏落對他說過無數次了,就好像是什麼謝槿奚心中的錨點一樣。
他閉著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是我太心急了。」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謝槿奚他們回到上瑤宗時已是深夜了,一覺醒來就要準備出發。
他打發南杏落去收拾東西,自己又跑到了劍山之上,柳長歸的院子里。
這裡的花草仍然被照顧得很好,謝槿奚轉念一想,柳長歸好像也才離開一兩天而已,他卻覺得柳長歸離開很久了。
「真是怪事。」
這小院子和他記憶里的沒什麼區別,他少時是如何在這裡同柳長歸索要信任,現在那地方也仍然如此。
再往裡走,時柳長歸曾經說過盡數送給他的劍譜書冊,層層疊疊的,他有些看過了,有些還沒看。
往後走,便要去柳長歸年年閉關的屋中了。
說是密室,其實裡外都有開門的機關,謝槿奚邁步走進去,看見桌上擺著一卷命他為上瑤宗掌門的捲軸,一塊掌門令,一串適合掛在他鵲知風的劍柄上的劍穗,還有。
還有一片裹眼的紗,和一張不知留給誰的紙條。
他撿起紙條,上面的墨跡已經徹底干透了。
「無論結果如何,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
這是柳長歸的字,他是如此熟悉柳長歸的字,絕不可能認錯。
皎潔的月光灑進屋內,照亮了桌前人的半張臉,謝槿奚面色陰晴不定,過了半晌,他拿著紙條的手也無力地垂下來。
臨走前,華淵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感情複雜,叫謝槿奚難以看清。
「只有你不能恨他,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隨後,便推著柳長歸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槿奚那時根本不知道華淵嘰嘰咕咕地在給他傳音什麼有的沒的。
他從來沒有恨過柳長歸,他怎麼可能恨柳長歸?
忽然,他的腦中瞬間閃過幾個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長風過林,他身側滿是碎葉揉爛的味道,他穿梭其中,不知要去往何方。
片刻之後,他看見滿天的紅,他被那片紅色吸引,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人,亦或是自己在說什麼,直到五臟六腑爬上來一陣熟悉的疼痛,這疼痛他是如此熟悉,以至於一爬上來他就用雙手抵住了桌子以防自己摔倒,可隨後迎接他的,是落在頸側冰涼的金屬。
謝槿奚喘著粗氣清醒過來,像一個溺水之人。
他溺死在記憶之海里,完全迷失了自己。
這些記憶慢慢地褪色,隨著年歲流過,也一點點流出謝槿奚的腦海。
那些曾經清晰的,深刻的,難以忘卻的每每午夜夢迴響起都會淚流滿面的記憶,如今竟越來越淡了。
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伸出手,靈力下意識地在儲物戒中翻找著什麼,可是他究竟想找到什麼,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似乎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儲物戒里積攢了太多他這些年來塞進去的東西,長老們給他的見面禮,各種各樣分門別類擺好的丹藥與符紙,還有許多備下的吃食,這些滿是生活氣息的東西,將君宿弦交給他的儲物戒一點一點填滿。
記憶要隨風飄遠了,謝槿奚不安又惶恐,他胡亂伸手抓了一把,在儲物戒內摸到了好幾張紙。
紙張的觸感他很熟悉,是上瑤宗特製的,專門供給內門弟子的紙張。
他就說呢,怎麼覺得這麼熟悉。
不過也是奇怪,他的儲物戒里怎麼會莫名其妙多出這麼多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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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的癥狀久了,好像也適應了這種痛苦,謝槿奚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極快地打量了一眼紙上的內容。
正是這一眼,便讓他躁動不安的心和反覆翻騰的腦子全都安穩下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平穩的那段時間。
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靜的湖面下藏起來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紙上留下的筆觸並不顯得多麼稚嫩,反倒能看出些因為所思所想的迅速流逝而逐漸飄逸的筆畫。
這正是他自己的筆跡。
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被墨水圈起來的「連天會」三個大字。
再往下翻,還記錄了許多他隱隱約約稍微有點印象的事情,比如給柳長歸買的謝師禮,還有關於小雲的位置。
現在,他的頭是徹底不疼了。
謝槿奚恍惚地站起身,手邊沒有筆墨,他乾脆借著靈力,將自己記憶中的那些事情在空白處填補上。
「小雲在綠佑村。」
手下的紙張漸漸被冰藍色的靈力記滿了補充,他越寫越多,越寫越是忘我,這紙張在柳長歸的書房裡還有許多,眼見他自己的不夠用,便又抽了柳長歸書桌上的紙去寫。
自己是什麼時候養成這種思考的時候喜歡以紙筆來記錄的習慣的?
寫著寫著,他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上瑤宗發給弟子們的紙張不但是特製的,也會因為內門弟子各自的喜好定製不同的味道,長老們甚至可以在紙上定製自己靈力顏色圍成的邊框。
可柳長歸這裡的紙,明明都是他的。
這思考並沒有困擾他多久,相比起這些繁雜的思緒,現在他腦中更需要傾倒出來的是極速掠過的真相與記憶,他有種預感,只要將這些東西都記下來,他一定會……
一定會怎麼樣?
寫到最後,謝槿奚已經完完全全地進入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之中,他神思恍惚,整個人都近乎快處於癲狂,四肢被靈力牽引著,靈力又被識海牽引著。
這次一定不會再,變成那樣不堪又絕望的結局。
他似乎已經能完全斷言這一次的結局,模糊的面目竟也露出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與其說是請神上身,不如說他更像被什麼東西魘住了一樣。
不知過去了多久,擔心謝槿奚徹夜未歸的南杏落急匆匆找來,蘇言和昭雲聽說此事,拉著聞子都他們大清早的也找了上來。
他們第一次並沒有在柳長歸的院子里找到謝槿奚,更別說整個空空如也的劍山了。
第二次,仍然沒有找到。
直到第三次,他們將柳長歸的院子里裡外外都探查了一遍,章馳柔才忽然出聲叫他們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