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跳舞

聽了諸葛握龍的話之後,她就有了不祥的預感，沒想到這人還挺記仇的，那既然想要為難她，會做什麼呢？

第二天軍訓，練了一個小時的脫帽帶帽敬禮禮畢起坐等等,休息的那十分鐘里，諸葛握龍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一個筆筒,裡面放著十多隻小紙條捲起的紙卷。

「我提前準備了一下,把你們的寢室號都寫在之上，隨即抽出,抽中的寢室出來表演節目，有幾個演幾個。」

褚茫茫看著他煞有介事慢悠悠地晃著手裡的筆筒，眼神若有若無地掃到她的臉上,看得她不寒而慄，跟安卓對視一眼，還沒來得急說話，就聽到諸葛握龍念出了她們的寢室號。

果然……她背後漸漸沁出汗來，對著安卓擠出一個微笑，四個女生一同站到前面去。

於清池和宋檸搭夥，率先出來合唱了一首外文歌曲，聲線和音域都特別棒，幾乎是一停下來就贏得掌聲雷雷。

褚茫茫就知道今天不會好過了，早就料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和安卓做了些準備，花了一個晚上合了一塊相對簡單的舞蹈，是在嫩蕊培訓時練習過的。

不管什麼樣的舞蹈，搭上一身笨重的軍訓服都會失去本色，除非跳《紅色娘子軍》吧？倆人偏偏選了特別輕盈優雅的舞蹈，外套一脫，露出兩條細長柔韌的手臂，視覺效果改良不少，就當觀眾都以為這就要開始跳的時候，褚茫茫說她們要幾分鐘換衣服。

而服裝就是當初在悅來客棧打工時穿的那套改良漢服，她一直都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又抽空跟衛洋借出來一套給安卓，這個服裝資源是別人無法享有的。

衣服一上身，感覺立馬變了，寬大的袖子，垂地的裙擺，纖腰如素，長發垂腰，兩個古代版的美女在人前一亮相，頓時引得人鼓起掌來。

伴奏的歌曲早就下到了手機里，隨著搖鈴和二胡悠揚的曲子傾瀉而出，兩人立馬進入狀態，擺出婆娑動人的姿態。

《佳人曲》的節奏比較單調悠回、空靈乾淨，特別適合古典舞，而安卓又是從小練習過這個，功底很深，但褚茫茫基礎太差了，認真說起來練習形體也不過是從兩個月前開始的，不過她學起來非常快，特別像那麼一回事。

諸葛握龍一直凝著她的身影，她的踮腳，她的轉身，她的回眸，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女孩子體態輕盈，身條像春日裡柔嫩的柳條一般，看她跳舞本來是一件特別享受的事情，他卻覺出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廣袖舉過頭頂，肩頭往後一拉，袖子在半空中猛地打開，呈現出一種漂亮的弧度，叫人驚艷不已，這個舞蹈動作讓他越發深思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心中那種彆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想要親近又帶著一種無法剝離的厭惡，這是他實在是不能解釋的，最後不得不別過頭去，眼不見心為凈。

從這次表演之後他再也沒有在軍訓中有意為難她，就好像那次的抽籤結果是天意如此。可也因為舞蹈給很多人都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讓那兩個唱英文歌曲的女孩子風頭盡失，回到寢室之後氣氛就變得不太融洽了。

「準備還挺充分的呀。」

「跟哆來a夢一樣，那什麼衣服一掏就掏出來了。」

倆人在那議論，安卓笑道：「是啊，大家誰不準備呢，就是準備多少的差別。」

聽了她的話，那倆女生也不說了，都心裡頭悶著一口氣。其實軍訓休息時候，表演系真是明爭暗鬥的，不管哪個時候，表演系的人都很能爭，喜歡比，各種比，一種是比背景，一種是比才藝，只要能表現自己的地方都不會放過。

學表演這件事特別講究機遇，很多人陰差陽錯就得到機會，最後脫穎而出，所以對於這群學生來說，隨時都有可能撿到一個吸引到導演或者導師的機會。因此軍訓表演這一回事，誰都沒有因為害羞而打退堂鼓，反而在往後的幾天里表現出更大的熱情。

表演系的學生們多才多藝，有的能一個人配出多種音色來，模仿各種名角；有的跟人說相聲，演小品，把幾個連的人都逗笑了；最獵奇的是有個女孩子想跳鋼管舞，這可怎麼跳，連鋼管都沒有，她對著諸葛握龍眨巴眼睛，問，師哥你能當一下我的鋼管嗎？

旁邊一群人起鬨，諸葛握龍笑著答應，抱著手臂站在那裡，那女孩繞著他跳舞，時不時把手搭到他的肩上，動作親密起來還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最後一個動作，攀著他的一條腿縱身一起，擺了個鳳飛九天的手勢，引起掌聲如潮。

本以為諸葛握龍會面色不爽，沒想到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這位同學放得很開，你們要向她學習。」

女孩被表揚到了，鞠了個躬快速入列。

十天的軍訓在歡歌笑語中很快就結束了，馬上要進入正式的表演專業學習當中去，此前有一天的假期留待修整，徹底放鬆一下。

寢室那兩個有錢人一起去做美容，改善因為軍訓而曬得有些脆弱的膚質，她和安卓則在寢室放水洗澡，可惜只有淋浴頭，要是有浴缸能泡的話，一定把全身上下都泡酥了再出來。

洗完澡又睡了個漫長的午覺，從繁忙中一下子進入無所事事就覺得無聊，她把課本翻找出來，《斯坦尼體系理論精華》，一看書名中「體系」「理論」「精華」這幾個詞就覺得這書特別高大上，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開始看「解放天性」。

「什麼是解放天性？斯坦尼體系認為，最適合做演員的人，應當擁有孩子一樣的性格……」

她似懂非懂地看下去，直覺這本需要一整個學期來研究的書並不會如表面所說那般簡單。

到了正式上表演課，才知道什麼是「解放天性」，說得絕對一點就是模仿動物，動物啊……還有一些比較high的童年遊戲，叫人把性別、顏面通通放在腦後。

她不是一個特別放得開的人，骨子裡還是有些內向的，國情如此，做了很多年聽話的好學生，在十二年素質教育之中應該有的素質都被學校和老師抹殺掉了，再加上出於那樣一個環境複雜的家庭，也養成了她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的習慣。

所以她覺得模仿動物的樣子好醜啊，真滑稽，萬一被人看見被人嘲笑怎麼辦？本能地排斥著，不願意去做。

她把這樣的困惑告訴付亦歆，上一次的烏龍並沒有影響兩個人表面上的感情，反而因為比以往更狂熱的揣測而深陷進去，進入了互相試探的階段。

「茫茫，做演員不是一件特別拎著的事兒，從來沒有給你量身打造的角色，而是需要演員具備飾演任何角色的能力，我覺得在嫩蕊那會兒從一開始上鏡就限制了你的發展，給你選的都是偏向年輕的女性角色，很貼合你的形象，可是以後怎麼辦呢？」

「顧晟在學習表演的時候曾經有一天穿著花色超短裙、塗著口紅去給學生做演講；任綠曾經扎著一頭奇怪的小辮子跳著去上課，如果這兩個例子還不夠，再給你舉一個，就是你比較熟悉的那位四個字師哥，諸葛握龍曾經在大眾面前表演和金魚的接吻，從淺嘗輒止到法式熱吻，轟動全校，很多女生都因此愛上了他的吻技……」

褚茫茫在那頭聽著不覺皺眉，雖然知道他陳述的是一個事實，可字裡行間都透著「我在黑諸葛握龍」的信息，讓她有點無法直視這位諸葛師哥了。「……你是怎麼知道他的這些事情的？」

「嗯哼，內部機密，不能跟外人講。」

他這樣鄭重其事的說辭還真夠唬人的，褚茫茫煩惱了一天的心情有點緩解，看著手機不覺莞爾。「認真一點，我究竟要怎麼做才算解放天性？」

「嗯……有個好主意，就是，對著我聲情並茂地念台詞。」

「什麼台詞？」

「稍等，我發給你。」過了一會兒，屏幕上堆滿了三四段大長台詞，差點讓她看瞎眼。

朱麗葉台詞選段：「幸虧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則為了我剛才被你聽去的話，你一定可以看見我臉上羞愧的紅暈。我真想遵守禮法，否認已經說過的言語，可是這些虛文俗禮，現在只好一切置之不顧了！你愛我嗎？我知道你一定會說「是的」；我也一定會相信你的話；可是也許你起的誓只是一個謊，人家說，對於戀人們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溫柔的羅密歐啊！你要是真的愛我，就請你誠意告訴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從，我也會堆起怒容，裝出倔強的神氣，拒絕你的好意，好讓你向我婉轉求情，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拒絕你的。」

白素貞：「相公，你站穩些，不要流淚。法海他以為他贏了，沒有，贏的是我們，我們有的，他這輩子都無法懂。我想成仙，卻做了人；他想成佛，卻成了魔。我的好相公，在半步多初次相逢，我是蛇妖，你是書生，你救了我一命，我還你一生。」

瓊瑤體：「想就是上面一個相，下面一個心，你的相貌和我的心，你都已經佔據我的心了，還問我想不想你？」

「……你是認真的？」

「對呀，當你讀這些台詞的時候忘記自己，不要管什麼臉面，才會越挫越勇。」

褚茫茫將信將疑，他說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訓練膽量這種事情是必須要做的，於是開了語音認真讀起來。

台詞這裡沒怎麼正式學過，戲感不足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一旦認真起來聽著也很像那麼一回事，就這麼硬著頭皮往下讀，那邊付亦歆用手支著腮，甜得胃都快要化掉了，她怎麼就這麼好騙呢？

好不容易讀到最後，感情特別充分，「……你都已經佔據我的心了，還問我想不想你？」讀完是一個短暫的停頓，她需要喘口氣緩解一下。

「我也是。」那端傳來溫柔動聽的男聲，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