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早孕
萌萌的例假推遲了一個多周還沒來,於是買了早早孕試紙,檢測出來是陽性,這個結果告訴杜陵以後讓他很意外,又有些驚喜,這是一種初為人父的喜悅,以他現在的條件不管是結婚還是養孩子都是有資本的。
「去做一下血hcg檢測,如果真的有了,那我們就訂婚吧。」杜陵如是說。他玩了很多年,周圍從來沒缺過女人,表面上看著熱鬧,其實心裡空曠得很,特別是看見付亦歆和褚茫茫那樣純真的愛戀之後深受觸動,學著慢慢守住心,想要認認真真地來這麼一回。
前前後後的交往也只有一個多月,從閃戀到閃婚,心也慢慢沉了下來,這種感覺叫做安定。
萌萌這些日子經常感到乏力、咽痛、盜汗,整天精神不濟,連續多天發熱,像是感冒,但也可能是懷孕引起的癥狀,杜陵仍是不放心,陪她到醫院做完血hcg檢測之後,又領著她看了一位醫術很高明跟他關係又比較好的大夫。
對方聽著她的描述之後手指有些發緊,暗留了個心眼,取了她的血液樣本做了個艾滋病檢測,在三天之後正式地給杜陵去了電話:「你的女朋友血液中檢出了hiv-rna和p24抗原。」
「我很痛苦,我有強烈的負罪感,我很愛她,我很對不起她。」杜陵在電話里這樣跟付亦歆說。
「你的檢測結果還要等幾天,也許你沒事的,她才是攜帶者。」
「不,她在跟我上床之前還是處|女,是我,是我有病!」
付亦歆聽到電話那頭猛烈的撞擊聲,隱隱地可以聽到他的嚎啕,一顆心墜落得飛快,也不知沉在何處,只覺四周黑暗一片,他安慰他:「別這樣,傳播途徑還有其他的,你不要輕易下結論,還有快速檢測的方法,半個小時出結果,你做了沒有?」
「那個不準,我也不想面對,你回來吧,以防萬一,你也做個檢查。」說完,杜陵掛了電話。
他們之間又不可能發生x行為,也沒有吸毒,所以付亦歆患有艾滋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也架不住有意外的發生,用杜陵以前的話說:「我在夜店打架,酒瓶子都是心肝遞過來的呢。」
因為是血肉之交,所以性命相息。
他要回去陪杜陵面對一切可能發生的狀況,這種情形,身邊有一個能扛住事的人特別重要。
他自己向來豁達,就算他也感染了又怎麼樣呢?頂多也不過是少活幾年!如果他是攜帶者的話,那褚茫茫……她那次在攝影棚受傷的時候,他事先特別作死地切水果把手指給切碎了,血液傳播這條途徑也不能完全切斷。
只要一想到極有可能傳播給她,他心裡就跟千刀萬剮似的,他特別能夠感受杜陵的痛苦,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因為自己患上必死之症,簡直罪無可赦、生不如死。
…………
付亦歆連夜乘飛機回國,因為時差問題,他是用了「明天」這個詞,可是真正下了飛機之後,外頭的天還是藍的,他回家之後匆忙洗了個澡,換上一身衣服,取了車子直奔她的學校,那時候正是黃昏,她拎著包站在學校門口等他,晚風將她的長發吹散在臉頰上,裙角輕輕揚起,呈現著青春的活力與肆意。
這是一份讓人不敢輕易去愛或者去恨的美好,在他心裡她就像一塊嫩白滋潤的果凍,有著香甜的氣息,不捨得嘗,又怕掀開蓋后弄髒了,更不捨得被別人沾染。
看見她就覺得世界安靜了不少,再也沒有那麼多污濁與喧囂,如沐春風般怡然。她打開車門在副駕駛坐好,為自己繫上安全帶,抬頭一看,他一直都在望著她。
這種一對眼就能看到對方的深情凝視的悸動,像是敲在心頭的鼓點,真正的愛意是無法掩蓋和隱瞞的,就像此刻兩人的眼神里可尋的歡喜。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瞬,他甚至連換擋的動作都有些遲疑,她把書包帶把在手裡繞成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過了一會兒車子發動開來,慢慢出了學校範圍區,車速漸漸加快,人也都恢復如常。
「為什麼這麼倉促就回國呢?」
「看看杜陵,他的未婚妻感染了艾滋,他可能也……」
褚茫茫猛地瞪大了眼睛,第一件震驚的事情是有人得了艾滋!這種病她只在生物課本上面接觸過,因為其恐怖凄慘而覺得遠不可及。第二件震驚的事情是,杜陵竟然有未婚妻?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呢?」
「去省醫院看他,順便我們也做一個檢查。」
她又是一愣,她有必要做這個檢查?那他也有這個必要做檢查嗎?在她心目中,付亦歆雖然是個高富帥,但卻是個非常難得的品行端良的高富帥,他有志向,三觀正直,不嫖|娼,不吸毒,不炫富,應該也不是「同」吧?
「我們有這個必要嗎?」
「沒有也求個心安,最重要的是,不能因為自己的不自知而害了身邊的人。」他淡淡地感慨,換擋之時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微涼的觸感卻叫她心頭一熱,可惜他的碰觸只有這麼一瞬,一瞬也叫人心驚。
很遺憾現在並不是一個醞釀感情的好時候,她不能說太多的話讓他分心,現在這個時候杜陵需要人陪著面對苦難,他也需要人分享他的煎熬,只是需要一個人陪著而已。
大概是以心領會的緣故,她此刻特別懂他的難過,多少年深交的朋友,關係早就深入到了骨髓里,跨越過重重艱難和生死,像真正的兄弟。親人出了事,他會萬分難過吧?
望著天邊紅如烈焰的晚霞,他的心裡破出鮮血,悲傷蔓延得無邊無際,可看著身邊的姑娘,他本不想將她牽扯進來,卻按捺不住內心的自責,還有脆弱之時的渴盼與依賴。
此時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s城夜晚的繁華從黃昏蘇醒,燈火從遠處亮起,最後照亮半個夜空。
車子駛入省醫院,因為提前聯繫了醫生,去抽血的時候也有專人負責,很快就把血樣遞上去了,褚茫茫將止血的棉簽小心翼翼地放進塑料袋裡扔進垃圾桶,不論感染的可能性是有多麼渺小,這份對待大眾的謹慎都應該有。
兩人乘著電梯去樓上病房,那個叫萌萌的女孩患艾滋不能住普通病房,住高級病房,可以隨時監測體溫、心跳等等生命體征,肚子里那個幼小的生命是留不住的,生下來也註定是個悲劇,只是現在還太早,不宜流產,最早也要等到35天以後。
她高燒不斷,渾身無力,只能躺在病床上休息,打一些控制病情的吊瓶。
褚茫茫見到杜陵時他正坐在病床前,原本英俊白潤的面孔變得青白憔悴,一雙眼睛熬得通紅,像要滲出血一般,下巴、臉頰上冒著參差的胡茬,也不知多久沒有打理。一開口,嗓音低啞叫人不忍聽聞:「你們來了。」
突生的劫難讓一個活力四射的人一下子變成這個樣子,不禁叫人唏噓不已,付亦歆上前一步,擁他一下,手掌輕輕拍他的後背,作無聲的鼓舞。在致命的傳染病面前,他沒有任何畏懼,這一動作讓杜陵肩頭一顫,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再多的話也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反而平添憂愁,一旦聒噪起來更會叫人心煩意亂,所以誰也沒有多言。
她跟杜陵點點頭,朝著病床上的女孩看去,萌萌的睡顏很安靜,面色蒼白,眉眼很平和的樣子,原本以為杜陵的口味會是各種各樣的女神,起碼會讓人覺得一眼看去就很驚艷,可這姑娘顯然不是,氣質上面很文藝,有著淡淡的純稚之美。
如果這種病可以痊癒該多好呢,她多希望上天可以眷顧這對剛剛領悟愛情的情侶,但也許命運就是這樣具有報復性,讓風流成性的杜陵遭受這樣的報應,可罪孽還遠不能靠生命來抵償,也不能由著人來討價還價,想想讓人覺得可憐又無奈。
到了晚上,付亦歆到下面買幾份營養餐,強逼著杜陵喝下一杯皮蛋瘦肉粥之後,又帶著剩下的幾份到了病房套房外間的沙發上坐下,可惜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在蛋撻上面看了好幾眼,最後還是沒能下手。
她替他將吸管插進熱牛奶里,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不管怎麼樣,多少吃一點,你還要陪他。」
「嗯。」他就著她的手吸了一口牛奶,溫暖的液體從食管滑進胃裡,並不是那麼難受。「明天上午九點出他的檢測結果。」
她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想要握他的手卻縮了回去:「也許真的會有奇迹發生,即便是真的有潛伏病毒,病情也是可以控制的,說不定未來幾年有新的治療方法。」
「我不懼怕生死,只是害怕失去,人越活越孤單,身邊能說話的人卻越來越少。」他輕嘆了口氣,哀傷地看著她,「算了,不說這些吧,明天早晚會來到。」
他連夜坐飛機回國,從聽聞噩耗至今未曾合眼,一口飯都沒有吃上,如今和她縮在沙發里等著幾個小時后可能宣告的更大的噩耗,想想就為他傷懷,心疼得不得了。「我喂你吃點東西吧,時間還早,再堅持一晚上……」
「我不想吃。」他從她手裡取出餐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靜靜地看著她,「我能抱一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