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后哥
「這幅海浪礁石油畫圖,畫面光感較暗,礁石用大片的黑色堆成,跟白浪對比異常強烈,整體看視線很遠,有一種大氣磅礴的感覺。」付亦歆站在一幅油畫前,手指點在粗糙的版面上,頗有些讚不絕口。
諸葛握龍有些訝然,想不到他看畫的功力還挺厲害,又指了指旁邊另外一幅中國畫:「那你再看這幅。」
「嗯。」付亦歆隨著他的指向看過去,又是一幅海浪圖映入眼帘,略一思索,緩緩道:「這一幅么,視角跟剛才不同,筆法偏重近代中西相融后的國畫風格,很抽象,意境十足,一氣呵成,氣韻飽滿。」
說起來像是很懂的樣子,諸葛握龍略微有些哂然,這些都算是行家話,糊弄外行人絕對可以,至於是不是真正了解就不知道了。只是他定論尚未下好,就聽付亦歆補充道:「說起來,這兩幅畫還挺像。」
「嗯,都畫的海浪?」
「不,筆法上這幅油畫很喜歡用挫法,根部落筆著色,像毛筆的逆鋒行筆,意境也很足,兩張圖的構圖、角度,以及用色,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沒有說錯的話,是出自同一個人吧?」付亦歆很篤定地說。
「厲害,確實是出自一個人,我的父親。」向來不喜歡他的諸葛握龍也忍不住眼裡露出幾分讚許,他能這樣誇讚他的父親,讓他這個做兒子的也與有榮焉。
付亦歆背過手去,眼神越發幽深,淡笑著問道:「你的父親,是諸葛廣容?」
「你……」這簡直是不可置信吧,這處別墅是悄悄置辦下的,這些畫也沒有送到畫展去,只是掛在自己家裡觀賞,怎麼可能被他猜到呢?「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幸見識過他的墨寶,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吧,我祖父還在世的時候,你父親去看望過他,兩人算是相談甚歡。」他踱了幾步,在閣樓靠窗的位置坐下,悠閑地捏著玻璃盤中的白砂。
「看來付少的記性還真是好。」諸葛握龍沉默一會,淡淡道。
「沒什麼,跟你一比算什麼,傳媒的男神加學霸,每年獎學金都不落,演戲天賦又那麼高,齊賢電影公司有了你事業還不是蒸蒸日上?」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了。」聽他這麼調侃自己,諸葛握龍面不改色的端坐在旁邊,看他笑得越發冶麗。
「這不是剛剛猜的嗎?瞎猜的,瞎猜的。」付亦歆擺擺手,眼裡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呵呵。」信你個鬼呀,諸葛握龍覺得這男人邪乎得要命,什麼都知道就憋自己肚子算了,偏偏要告訴他,就讓他不舒服,之後還說自己是亂猜的,更讓人感覺不快了。連得罪人都要往死里讓人膈應,偏偏還不好發作。
「那什麼,茫茫的親媽也找到了,是你后媽,以後你也算后哥了,咱倆有時間喝兩杯,交流交流感情。」
「……」諸葛握龍在心裡狂翻白眼,什麼「后哥」,這種詞也好往外說,真是服了他了,他和褚茫茫什麼血緣關係都沒有呢還,偏偏用這種手段跟他套近乎,純粹給人找不痛快。
「你想多了,之前呢,我當她是師妹,是朋友,現在關係更進一步,在學校里,在圈子裡,說得放肆一點,在s城,只要我能幫得到她的地方我一定儘力。」
「最好是這樣,希望你把她只是當妹妹看,還有上回發生的事,永遠都不要發生。」他的目光驟然一冷,緩緩沿著指縫溢下的白砂突然止住流動,時間凝了一秒,嘩的一下全部瀉在玻璃盤中。
諸葛握龍默默不語,點點頭。這一瞬間似乎有一種錯覺,像是有一隻野狗突然闖到了他的領地,對著他狂吠了好幾嗓子,把土著的大耳朵貴賓給嚇壞了……真是蛋疼的比喻,損人還不利己。
從諸葛家出來之後,付亦歆開著車,跟一旁的褚茫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她都給你說什麼了?」
褚茫茫用手遮著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沒什麼,就說錢啊錢的,讓我別待這個圈子,不要再學表演了。」
「你答應她?」
「答應才怪,人啊,還真是奇怪的生物,她自己一路風雨走到現在,說自己有多艱難有多坎坷,就說我不該再吃太多苦頭,我是那種不能吃苦的人嗎?」
「當然不是,你多勵志呀,外賣妹妹?」付亦歆一手搭著方向盤,偏過頭滿含笑意地調侃她。
「……」褚茫茫兩隻手撐著下巴,在座位上沉思,「我做了一件特別沒有志氣的事情。」
「什麼?」
「我接受她給我提供的生活補助了,我是不是應該堅定一點,一口回絕呢?」想想上半年那操勞的日子她也打怵,送外賣累得腿都快跑斷了,還有朝五晚九的飯店打工,她也有惰性,也不願意做這些事。
付亦歆忍不住失笑:「這有什麼?本來嘛,她這是對你彌補養育之責,你呢,用她的錢就在情理之中,再說了,你現在這個年紀,更需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而不是把時間都浪費在賺取那百八十塊錢的打工費上,對不對?」
「嗯,這麼想想我突然間覺得天上掉下個餡餅似的,我以後日子能過得好很多了……」沒有一個女孩子沒有愛美之心,甚至都帶著一點點虛榮,吃穿用度,一旦比別人差了就容易羨慕,也容易自卑,她也不例外。
他摸著她垂在肩頭的柔軟頭髮,輕笑出聲:「其實呢,你還可以對我更沒有志氣一點。」
「嗯?」
「比如早點接受我……」
「啊?」
他看著她突然睜大的眼睛,繼續笑道:「對你的幫助。」
「……」她頓時放鬆下來,被他這麼一個漫長的停頓弄得差點嚇壞了,怨責地瞪他一眼。
付亦歆搖著頭笑了笑,眸中光彩益發奪目,踩了剎車,慢慢地將車停到路邊,將車裡的燈光打開。
她望了望四周,這周圍連個路口都沒有,怎麼停車了呢?「要去哪兒?」
「車壞了。」
「不會吧?!」這大晚上的,簡直是個噩耗,她推了推車門,竟然打不開了,一臉憂傷地回過頭來看他。「到底怎麼壞了?」
「你那邊車門壞了。」他一本正經道。
「咦?」跑著跑著因為右車門壞了,所以突然停車?怎麼覺得哪裡有點不對的樣子,算了,她對車一竅不通。
「嗯,我過來檢查一下。」他在駕駛席上緩緩離身朝右邊靠過來,伸出左臂,在即將觸及車門的時候突然一個迂迴,將她整個人強行攬入懷中,那時唇已覆上。
「……」還能這樣玩啊……她先是略略一驚,隨後既是無奈又是驚喜,心裡有說不出來的甜意,原本以為跟他在一起會跟以前沒什麼區別,沒想到花樣突然多了起來。
夜色濃重,車窗外有狂躁的寒風,車裡卻是溫暖如春,是心花怒放的溫度,昏黃的燈光下,有零星的雪花旋轉落下。
他溫柔的引導讓她沒了顧忌,漸漸與他親密無間,在他的帶動下,親吻從短暫延長至繾綣,從單純的碰觸牽扯出濃烈的深情。
「……討厭。」
「你再這麼說我,更想欺負你了怎麼辦?」
「你真壞。」
「……」這嬌嗔的語氣呀,真叫他受用無比。
他很想說他其實還可以來點兒更壞的,可覺得那樣自己太無恥了些,近距離下看她的臉,嬌嫩白皙的肌膚上泛著微粉,眼眸里蘊著輕薄的霧水,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晨曦里的小野花一樣。好好的一個單純妹子,不知道為啥被他弄成這樣,想想還有點成就感,他一點都不否認,他真的越來越邪惡了。
兩人在車裡膩了一會,剛剛心潮澎湃的,猛一開車估計容易出事故,於是聊起一些其他的事情,讓心情趨於平和。
「下一次什麼時候回來呢?」
「大概是下一個年頭吧,畢竟我爸他不會好心到允許我回國過個暑假,在外頭也給我指派了不少工作,真夠忙的。」
「嗯,這麼長時間不回來,越忙越好。」他早就不是學生了,不能跟自己一樣還有個雙休可以偷懶,有時候還要陪著自己說話硬生生忍著時差的折磨,她嘴上這麼說,其實還是希望他能休息好,以身體為重。
「這次才想起來叮囑我別搞外遇呀?」
「對呀,以前沒有叮囑是考慮到你可能需要有異域風情的女人,所以什麼都不說了,這一次說一下,讓你固定一下口味,別變了。」她笑起來的樣子,帶著幾分狡黠,很是生動。
「嗯,我就喜歡你這種口味的,剛剛嘗過,很喜歡。」
「……」她深吸一口氣,把頭別到一旁去看夜色,都想打窗跳出去了,不用想,此刻定是滿面通紅,他調戲人的功力這麼厲害,都跟誰學的呀。
這世上大概就有一種男人,會因為對愛情的不確定而不停地拖延,一旦關係明了,馬上就變得油腔滑調、口才甚好,讓人愛不能罷。
除了表明心跡的過程有點反覆和艱難之外,這一路感情再沒有什麼波折,和諧到幾乎沒有任何爭執與吵鬧,可越是如此,越怕完美之後還有更多難以料定的險阻,整顆心都變得甜蜜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