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好疼
「這個傷到真皮了，屬於二度燙傷。」醫生用消毒棉棒輕戳她的創口，每動一下她就疼得一縮，心肝俱顫。
付亦歆抓著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前身貼著她的後背，因怕弄傷了她，低著頭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如此，唇齒之息越發靠近她的臉頰、耳邊，「別緊張，讓醫生好好檢查。」
「你你你離我遠點……」這還是頭一回有個男人離自己這麼近，要不是打著給她看傷的幌子，知道是他一片好意，這就是妥妥的騷擾、趁機揩油啊。
付亦歆不覺勾起唇角，往後退了一小半步，對著眼前年過中年的主任大夫問道：「看樣子挺嚴重的，會不會留疤？」
「留疤的幾率很大，而且創面受手部活動影響，不容易癒合，必須要防感染、防水，我給你開一份中藥燙傷膏，照著說明書塗抹，兩到三周可以癒合，再給你開生理鹽水，上藥前沖洗一次，還有無毒紗布。」大夫轉到桌子前，躬下身對著筆記本屏幕把患者信息搜出來，將所有用藥錄入，話說完，電腦操作也搞定了，同時費用已經從賬號划走。
「趕緊消毒吧，小劉，用生理鹽水給她消毒，做下示範。」主任隨手一指辦公室里長凳上坐著的一個女實習生，對方趕緊站起來走到兩人面前，目光有些放肆地打量著付亦歆，如此一來褚茫茫的存在感幾乎歸零。
「謝謝大夫。」兩人齊聲道了謝，小劉引他們到洗手台前，把生理鹽水的瓶口戳開。
「這位小姐，你忍一下，可能會有些疼。」
「唔……」褚茫茫尚未做好準備，小劉已經把生理鹽水沖洗到了傷口上，嘶啦一下，冰涼的鹽水從傷口的間隙淌了過去……
不可抑制地往後一縮，又貼到了付亦歆的前身上，甚至說，是直接撞上去的，像倒車一樣，付亦歆忙伸出手抓住了她受傷那隻手的手腕，冷不防她另一隻手又胡亂動彈起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還不曾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經嵌入了他的皮肉。
他皺了眉，卻沒有將手抽出。視線微微偏過，看到她鼻翼處沁出的細汗，猜想她疼得厲害。
待沖洗完畢，小劉「呀」的一聲，說：「你這個水泡這麼大，要是平時不小心刮擦破了很有可能感染的，我給你用注射空針把血泡液吸出來！」
「那還不得疼死。」褚茫茫嚇得又出了一頭汗，明明是炎炎夏日，背後還涼颼颼的，嗯，忽冷忽熱？她轉過頭一看，那個男人又貼在她的背上！
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小小半步，身子直抵在洗手台上，那人乾咳一聲，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說：「疼也忍著吧，再感染了可得傷口潰爛，大夏天的你得多受罪呢。」
小劉一聽，笑著插話，想調節一下氣氛：「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吧，可真夠關心你的，好體貼。」臨床經驗，這樣的話比欺騙病人不疼管用多了，心裡舒服了，身上就沒那麼不舒服了。
「不、不是。」她輕輕抬眼看他，趁著這檔口小小地犯了個花痴，心想這人還算善良，她本能救他一命，他的關心么，雖然理所當然，卻也來之可貴。
他低頭看她臉上有幾許的微紅，也不作解釋，沖著小護士粲然一笑，給人弄得暈暈乎乎的。
她默默地吐了個槽，這男人，要是一笑把人給迷糊了，下面該怎麼給她下針呢？念頭還沒消散，就見小劉提著個大號的針管子朝她過來了，給她嚇得兩眼瞪圓。
「你拿錯針了吧！」她差點尖叫出聲，這一針下去，能抽出二兩鮮血。
「哦哦，不好意思，換個小點的。」小劉尷尬地笑了笑，從身後的移動台上取下一隻小型針管拆開包裝，握了握她的手指，將針頭對準水泡。
她低下頭，擋住了褚茫茫往下觀察傷勢的視線，見她還有些不甘心地歪頭往手上看，又問別的分她的心：「你是演員嗎，穿這身古裝？」
「不是。」悅來客棧就這點福利甚好，穿著工作服出去，別人都以為在拍戲，絕不會往服務員那方面想，可穿旗袍就不一樣了，只要穿個喜慶端莊的顏色就會被人看成是酒店工作者。
針頭已經戳進了水泡里，小劉小心翼翼地往外抽拉針管裡頭的活塞：「哦？那你是玩變裝秀？你旁邊這位先生，看起來很像演員呢。」
「他？應該會接觸到很多演員吧。」褚茫茫偏頭看他的臉，想起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深有同感，他怎麼就不是演員呢，長相這麼……
他也適時朝她看過來，兩人目光交錯，都蘊著複雜的探詢之意。
「好了好了，用紗布裹一下，一定得注意防水，也不要碰到傷口。」小劉悉心交代，兩人在一旁聽著，道了謝，在一樓取了燙傷膏出醫院。
回去的路上，付亦歆的車子開得很悠閑，那輛騷包的奧迪招搖過市，不少人朝著兩人看了過來，因是敞篷，所以臉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來時無心看路人，回來的時候心情好了不少，褚茫茫打趣他：「你車開的這麼慢，好像不是你的風格喲，快起來的時候差點把我碾成柿子餅呢。」
付亦歆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開得快的時候呢，是因為急著看美女，開得慢是想告訴別人，我的車載了個美女。」
「……」他這是**裸的調戲，她只好調戲回去了，「我倒是覺得，看你的比較多，看我，也只是因為衣服而已。」
「那你把衣服脫了唄？」付亦歆飄過來一眼，眼神還很嚴肅。
她低頭小聲責怪一句：「不正經。」其實這樣的男人，嘴上跟綁了道風箏似的，說話東扯西扯，卻幽默風趣，讓人討厭不起來。
沉默一會，付亦歆問她：「你在悅來客棧上班，工資肯定不多，讓你考慮給我當模特，怎麼樣？」
「不好。」想都沒想她就脫口而出，她的骨子裡偏帶著小城市的保守，而模特的穿著暴露，是她沒有辦法接受的。
付亦歆斜眼：「我長得很像騙子么？」
「不啊，」她低垂著眉頭，一臉無辜的模樣，「像個大騙子。」
他嘴角抽了抽，腳下油門沒控制住，嗖的一下超了車，看向後視鏡，後面車子的司機從前窗探出頭來，口型誇張，似乎在罵他。
也活該被罵，超車連燈都不打。
褚茫茫被他這猛的一晃，不免心驚肉跳，心裡猜測著他是不是聽了自己的話覺得生氣了呢？便放低了聲說：「其實吧，我就是覺得模特這行業挺高端的，我輩凡人接觸不到，今天一個寫真，明天一個走秀，像我這樣恨不得把腳脖子也捂嚴實的好姑娘肯定是干不好的。」
「……」他被她話里的「好姑娘」雷得外焦里酥，比肯德基新出的脆皮雞都酥脆，可是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又不像在賣萌，也許他有幸遇到了傳說中的天然呆？
「我想，你是對模特這個行業有些誤解，很多場合是不需要穿著暴露的，只要你不願意，沒有人會逼你，比如一些主打青春活力的封面模特，珠寶首飾模特，還有網購服裝模特等等吧，都會限定尺度的。」
「唔，可是模特吃的是青春飯，年紀一大就得失業，往後怎麼辦？」
「難道你要做一輩子服務員？」
「不會呀，我想好要報考大學了，如果有希望的話，說不定能報上重本的。」說起大學，她眼裡滿是憧憬。
他目光一凝，手不自覺地摸索起駕駛盤上面的皮革外殼，「你要是報傳媒的話，我的一個哥們還有他的女友都從那裡畢業，人脈至今很廣，貌似任綠也在。」
「嗯，這個可以考慮。」傳媒么，她記下了，回去查找一下看看。
「大學的課程並不緊張，你依然可以兼職做模特，不會耽誤學業。」
「額，像我這樣的女孩，你要是需要可以一抓一大把，怎麼就……」她還真是有些疑惑了，這張臉貌似也沒有特別出眾到讓人見之忘俗、茶飯不思吧？還記得那天面試的情景，滿滿一個走廊里，環肥燕瘦、御姐蘿莉，叫人眼花繚亂。
「也只是投緣而已，你的氣質符合我的審美，咱倆合作，拍拍照，再拿電腦處理一下，錢什麼的，分分鐘就來了對不對？」他故意攤了攤手，做了個比較誇張的動作，看得她動心不已。
「攝影師這麼掙錢？」她眸光似乎更亮了一些，像小狗盯著肉骨頭一樣地看他。
他假意無視她的目光，絲毫不見任何心虛地回答：「對！會點拍照技巧和圖片處理技術就成了！」說完還用右手擺了個ok的手勢。
褚茫茫「呀」了一聲，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先是驚訝，後來又虔誠無比：「那你教我拍照怎麼樣？」
付亦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