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道
關於法修的各種各樣的傳說充斥了祝珏的童年。
在他所生活的環境的眾人心中,法修們生活的地方就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完美天堂,即使是想法完全衝突,在其中的人們也可以不必爭奪地各自前進,不必為了一些小事而爭鬥不休。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傳言的完整性也不斷擴張,人們對其的憧憬也有增無減。在他們心中,法修只是三分鐘熱度的隨手協助,卻足以讓他們驚為天人。
他們承認法修的絕對強大。與法修相比,他們這用於篩選人才的孵化池雖然同樣衣食無憂,但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烏煙瘴氣,爭鬥不止。
這些互相之間根本殺不死對方的體修們的生活刀光劍影,各種各樣讓人毛骨悚然的折磨讓不少人感到嚴重不適,追求心中天堂的想法因此與日俱增。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追求也產生了變化。對法修的盲目崇拜只是過去,不是他們追上了,而是他們可能再也追不上了。
「真去嗎?」
對對方的裹挾著憂慮與欲言又止的關切,祝珏卻想不出如何回復。半晌只憋出乾巴巴的一句:「總得有人去的。」
孵化池在很久以前開始就與法修中的一個勢力開始共享。不共享也沒辦法,這些法修鋌而走險,早已遠遠走在他們前面,他們根本沒有抵抗之力,只能按照要求篩選一些成員,交給法修們用來研究。
體修誕生的時候,他們還只是在追求所謂的長生。他們所有的目標都只是為了度過死劫,長生不死。武力上的衝突不過是為了開天闢地,為他們的理念開闢屬於他們的天地。而現如今,法修們已經擁抱了未來,他們卻依舊寸步難行。
一切都不再一樣了。法修們擁抱未來,沖向了無盡遙遠的星辰大海。他們不再停留在出生時的母星搖籃之中。正如他們所宣稱的那樣,他們一個個地掌握人們想都不敢想的力量,變成人們完全看不懂的存在,絕大多數都完全懶得回頭看一眼過去的母星,就像進化之後已經面目全非的猴子漠視海洋。
他們根本對體修們原地踏步的成就沒有任何興趣。這些仍在向他們索要人才之人到底想要什麼,沒人知道。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一點,他們不是帶他們去享福的。
體修們選出核心人才之後,還會進行融合,將同一屆的所有人都融合為更少的個體,成為老資格體修們新的牛馬,這些被獻給法修們的卻是真的前途未卜。
「不至於的,你現在好歹也算有一定成績,萬一能成了最終考出去的融合主體之一呢?何必冒這樣不必的風險,出了孵化池,一切都會改變的……」
祝珏已經聽慣了這些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雞湯。即使他對這些融合核心的未來沒有絲毫了解,他也不願繼續沿著大多數人的未來繼續前進。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們當時的討論並未出什麼結果。他還是在對方欲言又止的挽留下毅然踏上了飛船。隨著奇點被啟動,祝珏和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唯一的共同點只剩下都還在銀河系之中一點。
奇點同時壓垮了時間和空間,使得他們可以在轉瞬之間出現在他們想去的任何地方。這種東西對他們這些土著來說完全想都不敢想,但對法修們來說只是運人又運貨的載具常用的小玩意。
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卻仍舊沉浸在長久的沉默中。
伴隨著並無什麼特殊,但卻令人汗毛直豎的腳步聲,一個至少表面看起來非常正常的人走進他們的飛船。只是此人看起來憔悴異常,整個人都給人一種行屍走肉之感。
這人並未客套,顯然也不打算介紹自己。場面依然寂靜,在場的人們無一人敢竊竊私語。
此人甚至什麼都沒帶,進來之後就看貨架一般掃過眾人:「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們可能打一開始就知道是上了賊船,所以可能不敢說話。你們的直覺是對的,但是是蒙對的。我不會教你們任何東西,我今天唯一的任務就是讓你們認清自己。」
這人明明是人,但卻好像不太像活人,祝珏總感覺他身上缺了什麼,但又說不上來。
沒有和他們提前提及,他們突然頃刻間感覺如遭雷擊。他們的精神顯然是受到某種法術的直接影響,他們的感官頃刻間超載,一種無法抑制的煩躁噴薄而出。
祝珏瞬間看到了很多東西。一些遙遠到他無法理解的武力威懾,一些光怪陸離但表意不清的怪異景象。在這其中他只能看出其中不管哪裡都看不出差別的複製人鋪天蓋地,每個人都表情麻木,似乎被壓迫剝離了人性。
他想說什麼,卻完全說不出聲。他的身體這一刻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他現在雖然能夠感覺到很多東西,但卻什麼都做不到。
他這一刻突然感覺到他們好像籠中之鳥,他想要接觸的一切可能都與他完全無緣。
無法反抗的感覺令他如墜冰窟。下一刻他突然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某個深空中的單人宿舍。
法修與體修的側重點截然不同,受到壓制也在所難免。醫星相卜,體修掌控進化,最注重醫學,截至很久以前就抵達的巔峰,他們已經可以不依賴任何身外之物在極端環境中活動。達到巔峰的話,體修就算完全不防禦,也能輕易無視時間的摧殘,超然化外。
這種優勢使得他們的宿舍雖然是單人的,並且處在真空狀態下,完全漏氣,卻也能夠在此壓力下從昏迷中恢復過來。
他現在有很多東西完全想不起來,但有一件事他已經清楚。這些法修們對他們的態度很明確,法修的事業根本不需要他們這些學了一身用不上的學科的螻蟻,他們的命運就是任人擺布。
他本是抱著竭盡全力,改變命運的想法來的,而今一看,心比天高,只可惜命途多舛。這些法修們在他們來之前甚至不願意重修一下給新人的宿舍。
精神混沌之下,他實在想不起來更多的東西,現在他唯一能想起來的就只有應該去看看其他宿舍中的人們有沒有學藝不精的,需要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