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二關 重陽極晝

顏意也跟著打開光幕，「通知」里果然標示著一個未讀紅點，點開，裡面的「遊戲通知」下寫著：「恭喜玩家成功通關，通關獎勵為：全屋門窗、家居定製一套，讓玩家體驗更舒適、安全、放心的遊戲環境。（備註：可自行選擇使用住宅，一經確認不可轉移、不可買賣）

第二關重陽極晝即將開啟，請玩家們做好準備。」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看太陽，看看彼此，在原本最開心的一天接受了這個最大的不安預兆。

萬笙笙雙眸對上空洞眼眶般的兩個太陽，剎那間，一道不詳的恐懼感如同電流一樣劃過，她猛然回頭看，爺爺正趴在後方的桌面上，一隻手靜靜垂著。

她怔了一秒，那些無數次想起就會無數次心痛的場景浮上心頭——爸爸、媽媽、奶奶、哥哥一個個離開了她，她只剩下爺爺了。

一秒過後，她像是預示到了什麼，紅了眼眶，幾乎是拚命往那邊奔去，聲嘶力竭：「爺爺！」

大家這時才回過頭來去看，萬元開就像一張枯黃的落葉隨風飄搖，彷彿下一秒就要掉落順著小溪永遠流走。

陳安橋跟著奔了過去，探鼻息、把脈、看眼睛，微弱的鼻息和脈動、混沌得沒有一絲神採的眼睛無不預示著他已是強弩之末。

但他在萬笙笙無助害怕的喊叫聲里很快醒來，彷彿剛剛做了一場一輩子那麼長的夢，此時是一種難得的清醒。

「爺爺。」

「哎，爺爺在。」

「爺爺累了嗎?我們回家睡吧。」

「好，咱們回家。」

他扶著桌子剛要站起，手臂忽然失力一滑，差點就要倒了下去，陳安橋眼疾手快將他扶起，萬元開朝他露出一個安詳的笑容：「謝謝你，陳院長。」

他的聲音蒼老低沉而緩慢。

萬笙笙朝陳安橋點點頭表示感謝，就牽著萬元開的手，一老一少步伐蹣跚十分緩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書德村長剛要跟上去，被陳安橋拉住：「晚點再去。」

有人問：「他還好嗎？」

萬元開年紀不大，卻接連經歷噩耗，白了頭髮、彎了脊背，被蟲咬發燒、被熱浪日日侵襲，精神和身體雙重內耗，雙手早已顫抖，臉上手上都是密密麻麻被曬出來的斑點。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生命即將消耗殆盡，現在是最後的餘暉。

陳安橋搖搖頭，沒再說話。

大家拎著剩下的食物各自歸家。

這場大宴熱鬧開始，安靜散場。

顏意心裡怎麼都舒朗不起來，十分沉悶，飯也吃不下了，上到頂樓砰砰砰打拳。

凌晨6:11，兩個太陽站崗似的定在那裡不移不動。

顏意剛剛鍛煉完準備洗漱休息，書德村長的語音接了過來：「小意，沒打擾到你休息吧？你家裡還有驅蟲劑嗎？」

書德村長家裡的驅蟲劑用完了，聚集地還在放假中，沒有地方買。

「等等，我拿一瓶給你，」顏意手裡也沒有，就打開兌換系統兌換。

就在她操作的時候，聽到書德那邊傳來萬元開蒼老乾澀的聲音：「我們家的小公主，爺爺和奶奶，還有爸爸媽媽哥哥在那邊都會守護好你的。要是你過得太累，就來……」

聲音逐漸虛弱淡去，萬笙笙的哭聲更加明顯：「爺爺，爺爺！」

顏意意識到什麼，心裡跟著抽痛一下。

書德拿了驅蟲劑就掛斷了語音，顏意跟萬元開不熟，這種事情沒必要告訴她。

末世里死亡太常見了。

顏意失眠了，翻來覆去腦袋鈍痛得睡不著，直到傍晚六點多，白城發信息過來：「小意，你看看天空，那兩個太陽還在。」

「曹斌發信息過來問要不要放假，保險起見，我覺得居家辦公好一點，不是每個人都有隔熱傘這些，萬一被太陽曬到就得不償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太陽除了「熱」還有了「毒」，「曬死人」不再是危言聳聽。

不管大人小孩，被曬一會就會起水泡，嚴重的甚至化膿、死亡。

顏意沒睡著，一邊按著腦袋一邊回復：「嗯，還是居家辦公吧。」

曹斌將居家辦公的安排發在大群里，顏家一家吃過飯就坐在客廳里吹涼風扇，顏意和明既雪、蘭椿核對好數據就沒什麼事情了。

刷著光幕，都是對「第二關」的討論。

「第一關過了現在又有第二關，是不是還有第三關第四關？」

「有比沒有好，至少有個希望，希望有一天能通關而不是永遠困在遊戲里。」

尹時笙：「好想有一天醒來，不是遊戲降臨世界，而是我們闖入遊戲——在遊戲里死了的親朋好友都在真正的世界里等我們通關。」

馮遠航：「會的。」

「下線的那一天，就是團聚的一刻。」

「想象很美滿，但不妨想象。」

「第一關是毒辣太陽，叫什麼極熱，現在第一關過了，你們有沒有覺得溫度真降了？」

「前幾天就有感覺了，晚上光幕顯示溫度從四十多降回三十多。」

「對對對，我也覺得，你們說這遊戲是不是有病，兩個太陽反而降溫了，之前熱得要命。」

「這兩個太陽好像假的燈。」

「我經常會以為我在楚門的世界里，要不是上次被太陽晒傷手痛得吱哇亂叫的話。」

「對喔，第二關了，太陽還那麼毒嗎？有人嘗試外出了嗎？」

「要命，不敢。」

「不敢，要命。」

「后羿還是保守了，是不是少射了兩個？」

「其實，你們沒發現這很不符合科學嗎？唐星是圓的，怎麼可能每個人、每個時間點看的時候太陽都正正在自己頭頂？南方的渝城人看到在自己頭頂，北方的宏都人看到也是在自己頭頂。」

「拉倒吧你，還指望遊戲給你講科學？要是我來開發，一定是極晝再到極熱，不然能量不守恆咯。」

「它們在每個人的頭頂。它們是一串遊戲代碼做成的設定，我們也是。」

「別嚇我，你們是NPC？我是真人啊，怕死又怕痛的那種慫包。」

尹時笙：「真人+1」

「真人+1」

……

「開始害怕『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這句歌詞了。」

「其實往好了想，兩個太陽高高掛，陽光之下，雞鳴狗盜減少，幫派行動受限，我們是不是更安全？」

「吃喝拉撒呆家裡？沒有空投箱，也不知道餓死、熱死、無聊死哪一個先來臨。」

「我猜是孤獨死。」

「要不我們進林子里當野人吧？啊哈~哦豁~哦哈~」

「神經病，窩到末日結束不行嗎？」

「神經病，那我活著有什麼意義？天天啃麵包會瘋的吧？粑粑都拉不順。我愛我的野菜~~」

顏爺爺在編草帽，顏父在幫顏意賣物資，顏奶奶和顏母在賣葯。

顏意看累了，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家人窸窸窣窣的聲音，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依舊天亮。

兩個太陽就像兩個掛在高空的道具發光圓盤，無論何時何地看去都高掛於正正頂——就好像，跟著人走一樣。

它也像一直無處不在的巨大眼睛，正24小時監控著底下生物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