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石門洞（三）

「我原來只是龍門洞的小嘍嘍，後來遇著寧安郡主和親，官府剿匪，我僥倖逃脫。吃不了種地的苦又只能回到山上。」二當家眼神渙散「大概在一年前，遇到了李家的管事，他給了我一筆錢要我替李家做事。我靠著這筆錢招攬兄弟，迅速擴大勢力。直到半年後，李管事再次出現，要求我每個三月去大理城的一家名為馥香園的香料鋪子取貨，等他來拿。另外——」

他吞了吞口水，如喪考妣「就是半個月前，他突然找到我，要求我去搶一個人的東西。我搶完了才發現搶的是王府的東西。」

「東西呢？」

「被他拿走了。」

陸芸看向京都的方向，看來有人想坐享其成，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小冊子的內容有個小小的瑕疵。

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平台上，一道紅色的焰火飛上天空。

陸芸神情疲憊坐到一處看起來稍微乾淨些的空地上，雖然很餓但是由於接收到的驚人信息量，她毫無食慾。

人能捅出的簍子，到底多大才叫大。

要是京都那邊真出了事兒，這口黑鍋南越怕是背定了。周伯禮答應她南越不會主動出兵攻打覃朝，可要是覃朝主動挑起戰火呢？

陸芸頭一次嘗到了六神無主的滋味兒。

刀二很快帶著人趕到，陸芸將自己寫好的書信交到他手中，語氣異常嚴肅。「務必由你親手交給世子殿下。」

刀二還震驚於現場的慘烈，聞言立馬回神恭聲應是，而後眼神不自覺瞟向郡主手中的長劍。

陸芸「二當家屋中衣櫃後面有個山洞，洞里還有幾箱贓物，我建議捐給善堂。其他地方我沒來得及看，你帶人再仔細搜搜。」

刀二整肅神色，一一記下。

夕陽漸漸西沉，陸芸哈出一口白氣，將木箱子綁到馬背上，她要趕在天黑之前下山。

「郡主娘娘！郡主娘娘！」刀二大聲呼喊，欣喜若狂「郡主娘娘，阿大，阿大他沒死！」

陸芸驚愕轉身「沒死？」

刀二眼淚嘩嘩，噗通跪倒對著陸芸連磕三個響頭「郡主娘娘大恩，小的沒齒難忘！」

夜間篝火旁，幾人團團圍坐。

阿大的確沒死，只是快瘦成了骷髏，若陸芸再晚上半個月來他恐怕就要餓死了。

阿大抖著手端起碗，囫圇吞下一碗稀粥，淌下了這些日子的第一滴眼淚「郡主娘娘，要不是您，我阿大就……嗚嗚嗚，兄弟，我的好兄弟。」

刀二眼圈微紅，拒絕接受他的貼貼，顧左而言他「兄弟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真的太臭了！」

阿大收了眼淚，控訴刀二的不近人情「三天吃兩糙餅子，老子都快餓死了！」

陸芸默默坐到上風口「阿大，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臉瘦子抹掉眼淚，開始講述自己這些天的遭遇。原來他當初被人活捉后，主動亮明身份，二當家就讓人先將他關了起來。後來李管事讓二當家殺了他，為了應付差事，二當家挑了個與他身形大致相似的路人，將其毀容后，套上阿大的衣物，兵器和令牌，丟到了路旁的草叢中。

陸芸牙根痒痒，看向被五花大綁的二當家，指節噼啪作響「你不早說？」

二當家畏畏縮縮，賠笑「貴人，您沒問啊。」

陸芸「——」細細想來，他確實沒說過阿大死了。

次日，陸芸與刀二一行人分道揚鑣，加快了趕往京都的速度，一定要趕在李家發現異常之前，摸清京都到底有多少人受到了百般嬌的荼毒。

沒想到三日後，就遇見了兩個不算熟人的人。

過路旅客歇腳的茶攤上，精瘦老者和名為江三的漢子，兩人看見陸芸頗為激動「小兄弟，你，你——「你還活著！

陸芸維持著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設，沖兩人點了點頭。

江三如釋重負，大聲道「店家將你們最好的茶上一壺來送給這位小兄弟，記我賬上。」

莫老笑容和藹「小兄弟這是往哪兒啊？」

陸芸啞聲「京都尋親。」

江三十分熱情「我對京都很熟，小兄弟可知要尋的人住在何處？」

陸芸信口胡謅「朱雀大街，吉豐巷十八號。」

江三一頓「小兄弟，你確定？」

陸芸聽出他話中有異，淡淡點頭。

江三臉色有些難看，壓低聲音「小兄弟，那你還是別去了。現在這家店早就換人了，原來的綢緞鋪子已經改成了茶樓，背後之人咱們惹不起啊。」

陸芸搖頭「多謝三爺，家母臨終留下遺言命我一定要找到舅舅。」

娘親舅大，難怪難怪！江三發出一聲低嘆「你千萬不要衝動，我當初也只是聽說，李家為了得到這間鋪子，耍了些手段但應不至害人性命。」

又是李家，陸芸皺眉「三爺，這李家到底什麼來頭？」

「唉。「莫老眼睛看天，聲音很低「當朝國舅爺。」

陸芸故作天真「國舅爺家豈會為了這點錢就害人。」

江三神神秘秘「小兄弟，這茶樓生意好著呢。不少達官貴人都去捧場，聽說定遠伯夫人崔太太天天都去！」

崔夫人？好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陸芸只作不以為然「茶樓又不是戲園子，想喝差人買回府慢慢喝便是。

江三迷之微笑「小兄弟，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咳咳咳。」莫老終於看不下去「你胡說什麼，小兄弟，老夫有幸去過一回，茶樓是正經茶樓。」

「只是——」老人心存疑慮「這茶湯香的實在不正常，喝一口還想喝。老夫在外這麼多年，還未見過這樣的茶，喝完彷彿整個人都年輕了十幾歲。」

陸芸暗自撓頭，他喵的裡面該不會摻了百般嬌吧？李家人真是夠有種的。

事情宜早不宜遲，丟下一錠銀子，陸芸果斷起身同兩位前輩告辭。

「唉，小兄弟！」江三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人離開了。

又過了十天，陸芸終於趕到了京都城門口，兩年後，陸芸再次站到了繁華的京都街頭，拒絕了三四個攬客的小孩，陸芸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三月里京都還很冷。她屬於偷跑回京，陸家絕對不能回，只能去投奔柔嘉。

沒想到柔嘉公主府門口聚集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

一個身穿桃粉衣裳的婦人凄凄慘慘跪在地上「公主娘娘，妾已知錯，求您讓妾進去給您磕個頭吧。」

人群中的陸芸挑眉，這位又是林駙馬的哪位表妹？

又等了一會兒，門裡終於走出一名綠衣丫鬟，一臉為難「李姨娘，公主上次進宮回來身體就不大舒服，恐過了病氣給您，您還是回去吧。」

桃粉婦人卻順桿往上爬，抽抽噎噎「綠檀姑娘，伺候主母都是妾該做的，您就讓妾進去吧。」

見綠檀依舊不讓步，桃粉夫人兩眼一翻暈倒在地，慌亂之際人群中衝出一名少年，少年搭手號脈，滿臉喜意「這位太太有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