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元楚第二日自家中的店鋪回來后便被元熹纏磨上了,直說要去那盈春樓去轉上一圈,且還定要未來的姐夫做東盡地主之誼不可,元楚先時當然未肯點那個頭,只想著便是帶著元熹出去玩耍也不必要往那是非窩裡去,可元熹自有無熹的道理,她最後便也還是差了人去唐府送信兒了。
「堂姐,我這也是為著你著想,正好咱兩個一併瞧瞧,姐夫他在這兒到底有無美人知己。」馬車上的元熹掀著窗口的帘子直向外望,象是瞧什麼都是新鮮。
「待會兒到了那裡可別太張揚了,不然小心惹出是非來沒人給你收拾。」
「姐夫的身手不是很好么?有他在如何還怕有是非。」元熹不以為然地繼續看著街邊的店鋪買賣,看著看著就發覺還是元家的鋪子里人來人往最熱鬧。
「你當是去比武打仗的?真箇要是鬧出什麼不好說的來看你我爹不立時將你送回華州去。」元楚這倒也不是嚇唬元熹。
「伯父昨兒個不也說此處就是個還入得了眼的酒樓么?你這不過是帶著我來瞧個新鮮罷了。」
「我不是怕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么。」元楚拉回元熹還想向外探的身子。
「堂姐,你以往頂著高齡未嫁的名頭都絲毫不懼旁人的閑言閑語,怎麼倒為著眼前這芝麻點兒大的事兒就前思後想起來了?」元熹那光華流轉的一雙眼在元楚面前眨了又眨。
「總還是要為著他家的門風著想,」元楚有些羞意地掠了掠耳邊的髮絲,「他父親如今正是統領寧州大營的都尉,還兼著這周邊幾城的軍州大使,因此上他與我結親在外人看來便算得上是低就了,真若我再不加檢點鬧出些個難聽的名堂來,他的面上如何還會好看。」
「怪道瞧著你舉止愈發賢淑了,卻原來是為著人家做的打算。」元熹嘴角微翹,調皮地拉長了聲兒。
元楚點了下元熹的額,滿意地看到她正經了起來,「倒也不全是為著他家,你也知道姐姐我如今在家中是什麼個情形,我便是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也得有那樣的爹娘才行。」
「我瞧著伯父對著你象是比以往好得多,至少不肯板著他那張臉了。」元熹小心地看了下元楚,果見她無奈地乾笑了一聲,便知自己這又說到她的痛處了。
「他還不是見著我攀了一門好親事,還未勞動到他和那兩位半點兒,若不然,只怕他眼裡只二娘和她的寶貝兒子了。」
「伯父倒不是如你說的那般寡情,每年大伯母的生辰祭日不也是都未曾忘么?」
「自是不曾,可總還是全為著他如今的眼前人打算的多,旁的自然便懶得理會了。」元楚說著說著還真就有些傷心起來。
按說,元熹自小便是父母的牚上明珠,自然懂不得那有後娘便有后爹的俗理,但她卻明白,堂姐元楚自小的要強卻就是因著這沒娘的苦處逼出來的,如今伯父雖說對她在家中買賣的經營上有所倚重,卻也只為著她是自家人放心得用的緣故。
「他怎懶得理會也還是少不了為堂姐你備份好嫁妝的,若不然如何對得起你辛苦打點店鋪買賣的這幾年。」
元楚聽得元熹那本為寬慰的話卻忍不樁嗤』地一聲,苦笑著道:「傻丫頭,可不就為著這些她們更容不下我呢,巴不得我快些把手裡的事情交出來,免得將這元家的金山銀山都搬去了唐家。」
「姐姐若真有那本事就搬些去吧,也好討公婆的歡喜。」元熹頗有些孩子氣的話終逗得元楚面上開朗了起來。
「他家若真是那等人家只怕也嫁不得呢。」
「既說到此,我倒想知道姐夫是如何的慧眼識珠相中堂姐你了?不會是盼著你日後持家有道吧?」
「我如何會知曉?。」元楚有些嬌羞地轉了臉過去,這回倒換了她去看窗外了。
「倒也是,這等話要問向姐夫才對?」
這說話間盈春樓便就到了眼前,元熹說完便就要自顧自地下車,冷不防元楚拉住了她的胳膊囑咐道:「在家如何玩笑都使得,見了他可要收斂些,不可一口一個的姐夫亂叫。」
「知道了。」
元熹隨口應了一聲便就掀帘子出去了。
其實這盈春樓元楚也是頭一遭兒進來,便止不住邊向內走邊暗暗地打量了一番,而後心中倒有些佩服起了這店內的主人,果是懂得客人的喜歡行事,不單單是只將店裡鋪陳的華麗富貴便就罷了,連那來往迎送賓客的小廝與夥計也裝扮的利落俏皮,更因著寧州地處鳳朔邊城之故,竟還邀了衣飾火辣的異域女子於這廳內的高台之上跳起了頗為新奇的舞蹈,倒是著實讓人開眼界。
「我在華州便沒見過這種歌舞。」元熹邊向樓上走邊感嘆,元楚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後面。
因著元熹喜歡看那歌舞的熱鬧,兩人便選了間視野開闊的雅間,待得靠窗坐定后才發覺,此處確是甚妙,竟還能將個酒樓的入口處瞧得一清二楚,元楚由此便想著考上元熹一番,看她能否猜得到進來的何人為唐錚。
「他既為營中的參軍,身手又好,想來定是高大威猛的,象這等胖子斷不會是了。」元熹指了指才進得門來,一位胖書生模樣的人。
元楚點了點頭。
「象這等傲氣十足之輩怕是也入不得堂姐你的眼了。」元熹這次口中形容之人卻是身著紫緞、頭戴玉冠,樣貌頗為端正的一位年輕人,只可惜神態太過倨傲,讓人見了著實心中難喜。
「正是,他這樣人如何會將我這等門弟的女子看在眼內。」元楚再度頜首。
她兩人正自悄聲談論間,唐錚卻是真箇邁進了酒樓的門口,只不過卻不是孤身一個,旁邊還同著表弟蕭維,元楚此時便就小心地瞟了無熹一眼,卻見她並無半點兒別樣的欣賞之色,依舊伸頸透過這雅間窗上的輕紗向外仔細張望著,可那目光不知為何卻是未肯他兄弟二人身上多些打轉。
「這兩人可還看得過眼?」元楚終是忍不住提點了下元熹,說到底這唐錚也是她心儀之人,總還想著家人也能多少看得出他的好來心裡才更歡喜。
其實元熹最初見得唐錚時也覺此人儀錶英美,自有其一種洒脫形狀,可誰知待見得他身旁所伴之人便就有些在心生不屑了,只因她自覺蕭維當時是有意唐突自己,因此上雖說與他不過是一面之緣,卻對他的身形樣貌未全忘記,況這才又是不到兩日的光景,自然她只掃上蕭維一眼便就記起了他為那日的登徒子,是以如何也不肯想到未來姐夫會與之為伍。
「樣貌倒都是上等,只是不大象是營中之人。」元熹到底還只是輕描淡寫的搪塞一句便罷了。
「怎個不象?」
元楚這一問倒讓元熹有些警醒了,忍不住再度仔細打量起了跟著那小夥計正往樓上走來的二人,果見其尋來的方向便是自己與堂姐所在的雅間,不由得暗在心內道好險,所幸自己方才未曾說出什麼不入耳的話來讓堂姐心中不痛快。
「原來真箇是正主兒,我到底是比堂姐眼拙,這般出眾的人也認不得?」元熹忍不住低聲玩笑了一句,而就在此時,唐錚與蕭維兩個便已然推門而入了。
唐錚甫一進門時見得元楚身旁的元熹,便知她是為其堂妹——華州太守的千金了,果是生的花貌玉容,纖態綺儀,只是眉眼處尚余有幾許率真,舉止也全似甚無顧忌,想來那性情必還是有些嬌憨的。
「這位想來便是元太守的獨女元小姐了。」
元熹全無扭捏之姿地回了唐錚一禮,而後便坦然地望向其道:「想來你便是唐參軍了。」
唐錚笑著點了個頭,之後就轉身將蕭維與元熹引見了一番,而這一引見倒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與以往那等眾多見著蕭維俊雅面容便就嬌羞脈脈、眼波流轉的女子不同,元熹竟似有些勉強般地淡然應對了下了事,甚而面上連個平常的甜膩笑意都欠奉,倒有些讓人瞧著有些古怪了。
不單是唐錚心內略有不解,這會兒便是元楚也瞧出了一些不妥,想著元熹自來與人結識之初均都是笑臉迎人,單今日的舉止讓人一眼看去便品出其中透著些許的冷淡,不過卻也不好立時相詢,唯有喚他兄弟兩個一道先就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