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妾趙氏
丞相府,西苑
呂不韋進宮后直到三更時分還未回府,也未從宮中傳來任何消息,烙芙不知道嬴政到底與呂不韋談些什麼,竟然需要這麼許久,於是昨夜她是在忐忑不安中入睡的,清晨醒來全身的骨頭似散架般疼痛,卻不料才這麼初醒來,就聽急切切的敲門聲,以及小南焦急地呼喚。***
烙芙開門一看,只見小南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地邊比劃邊說道:「小……老爺……他……他……
什麼和什麼?烙芙被小南斷斷續續話弄得一頭霧水,忙將小南扯進卧房,並親手為她斟了杯茶水,小南喝口茶順順氣后,才將事原原本本的講給烙芙聽,原來是呂不韋清晨時分才回到相府,回來后便立馬宣布了一件大事,烙芙聽到這裡時以為這件大事無非就是要她入宮為妃,卻不料小南接下來的話卻更讓烙芙覺得難以置信,竟然是呂不韋自己要娶妾室,娶的還是朝中趙都尉之妹。
「什麼時候?」
烙芙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目瞪口呆之下還不忘問了這麼句話,這件事來的太突然,讓她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小南聞立馬回道:「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老爺匆匆宣布納妾也就算了,婚期竟然就安排在今日,雖然是納妾,但夫人過世之後府中正室的位子就空缺了,老爺又沒有其他夫人,要娶的妾室也等於這相府的半個女主人,且好說歹說對方也是都尉的妹妹,怎會如此倉促?」
蹊蹺,此事真的太過於蹊蹺了,烙芙沉吟半晌問道:「你確定是今日不錯嗎?」
「是啊!」小南大概是說了一連串的話,覺得口渴,於是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後說道:「府中已經開始布置了。」
烙芙聞后默不作聲地坐了好些時候,小南以為烙芙心中為穆氏難過,正當她要開口安慰烙芙,烙芙卻甩甩袖子,起身走出西苑,小南只好跟了上去,其實烙芙在聽了小南的講述后,心中並不十分相信,但當她走出西苑,看到丞相府到處張燈結綵時,烙芙這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她的心,再次被凍結成冰,想到過去穆氏的音容笑貌,她滿心酸楚,然而對呂不韋的恨,卻再次強烈起來。
「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啊?」丞相府中年齡最小的丫鬟香蘭滿頭大汗地跑到烙芙面前,對烙芙說道:「老爺說是新娘子馬上就到,請小姐去廳堂給新夫人奉茶。」
奉茶?呂不韋還敢要她給他們奉茶?難道就不怕她在茶里加些砒霜毒死他們嗎?烙芙心煩意亂地將香蘭先打走,慢悠悠地走向廳堂,誰知在即將到偏院的時候,看到一頂兩人抬的淡紅的轎子從側門無聲無息地進來。
「咦!
聽到身後的小南疑惑地感嘆,烙芙回過頭問她緣由,原來剛才那個淡紅色的轎子中抬的竟然是呂不韋納的新妾,趙都尉的妹妹,妾與正室最大的區別就是正室是可以享受到鳳冠霞帔,一路上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從大門風風光光被迎娶進門,但妾不但不能穿大紅嫁衣,不能披龍鳳蓋頭,連進門都只能走側門,且還不能大張旗鼓張羅,但再怎麼說這個新妾也是出身官宦,怎麼竟連四人抬大轎都沒有,未免也過於不受重視,也寒酸了些!
「哼!」烙芙聽了小南的解釋,卻嗤之以鼻,她對這個新妾有什麼待遇並不十分感興趣,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何許人,又使了什麼的手段竟然讓呂不韋那麼急切將她娶進門?眼見這那頂淡紅轎子就要被抬到大院廳堂,烙芙甩了甩袖子,面色沉重地跟上去。
當烙芙趕到廳堂時,廳堂中央貼了張大紅喜字,案上擺著對龍鳳燭,以及些乾果甜品,呂不韋一襲青灰色長衫,正襟端坐在上座,旁邊還有管家大聲念著呂家家訓以及婦人誡訓等等,而穿著桃紅色石榴裙,梳著流雲髻的新妾則是跪在呂不韋身前,俯躬身聆聽著管家念的誡訓,烙芙看著這新妾卑微的背影,只覺得心中漸漸升起淡淡的憐憫,連帶著沖淡了對她的敵意,於是開口打斷管家口中長如裹腳布般的誡訓,冷淡地同呂不韋打招呼。
呂不韋對烙芙的冷淡倒也不甚介意,顯然她的反應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俯身跪在地上的那個新妾,聽到烙芙的聲音后嬌弱的身子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她是在害怕么?烙芙不解地看著那個顫抖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已,她只不過是說了句話而已,雖然語氣差了些,也不至於教她如此懼怕吧?難道這個新妾膽子竟膽小如斯?
「好了,蓉兒,給新夫人奉杯茶水!」
還未等烙芙想出個之所以然來,呂不韋示意香蘭扶起新妾,烙芙見那新妾的身軀依舊顫抖不已,好奇之下倒也不反駁呂不韋的話,只是上前一步,那新妾卻是回過頭來,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以及她那雙如隱忍而痛楚雙眸,烙芙頓時覺得如遭雷噬,她握緊藏於袖中的雙拳因怒氣而微微顫抖,她萬萬沒有想到,呂不韋新娶的妾居然是前些時候與武珂一同出逃的小竹,烙芙與小竹對視良久,彼此相顧無,烙芙咬牙轉身,惡狠狠地將目光投向呂不韋。
呂不韋平靜地看著這幕,稍微舉袖揮手,將一干人等包括同樣目瞪口呆地小南驅出廳堂,然後用同樣波瀾不驚的語調說道:「她是趙都尉的妹妹,名叫趙竹。」
「你究竟想怎麼樣?」
呂不韋還能想怎麼樣,他只不過想讓烙芙乖乖進宮罷了,丞相府沒有了小竹的賣身契,縱然他是位高權重的丞相也不敢名不正不順的扣留小竹,所以他昨日從嬴政的上書殿出來后,徑直將小竹帶到趙都尉府中,讓小竹認了趙都尉做哥哥,小竹本也不肯乖乖就範,她知道她如果答應了這一切,就等於又成為呂不韋威脅烙芙的把柄,但她卻也不得不答應,因為她心心念念的武珂,那個攜她出逃劍術高超的劍客,現下還不知被趙姬囚在何處。
烙芙問完這句話后,也覺得此語多此一舉,於是將頭扭向旁邊,廳堂中頓時安靜下來,只剩那對可笑的龍鳳燭出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
「你們分別了許久,必定有許多話要說,」呂不韋說完這句話,便喟嘆,良久才復又說道:「蓉兒,為父究竟還是身不由己的,你不要怪我。」
身不由己?不要怪他?他怎麼會身不由己?她又如何能夠不怪?烙芙沒有回答呂不韋的話,呂不韋最終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廳堂,這時,小竹身體往前重重一撲,跪在地上後放聲大哭,她含恨雙手捂住胸口,嘴中顫抖地泣不成聲:「小姐,小竹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