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輕我是凡體,我笑你如草芥
中州。
萬相之天福地。
霞光滿天,清輝萬丈。
一座座仙峰拔地而起。
萬相神王的道場。
數月前,神王感悟天機閉關,留下囑咐,大劫將至,要從芸芸青年才俊中收一位關門弟子。
神王試煉開啟。
中州沸騰。
無數大勢力紛至沓來。
各域天驕妖孽披星戴月,千里迢迢趕來參加。
神王傳承。
誰人不心動。
十日前,試煉開啟。
而十日後。
滿懷期待的各大道統,大族的代表卻沉默了。
整座雲蒸霞蔚,流光溢彩的聖地彷彿都成了一個笑話。
古老的試煉遺迹被打開。
一個身穿粗布紅衣,平平無奇的少年從試煉中走出。
他走到了最後。
擊敗了無數來自各域的天驕。
「我贏了。」方木露出乾淨的笑容,皮膚有些粗糙,但牙齒卻很白,笑的十分燦爛,充滿少年朝氣。
「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拜師呀。」
「神王大人在何處?」
萬相聖地中。
聚集的都是無上道統的教主,古族的族長,身份來歷驚人,都是當今修行界的巨擘,實力境界極高。
各個氣質超凡,神光縈繞,猶如傳說中的仙人。
他們自然能看出少年的根底。
凡體。
凡血。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這樣的人,居然擊敗了來自各大域的天才。
其中有四靈血的天驕。
天生道體的奇才。
號稱劍道未來希望,小小年紀就人劍合一的劍者。
從小吞噬大妖血肉成長起來的小怪物。
這是人族大興的時代。
但這些天驕,被一個凡體擊敗了。
實在難以理解。
一眾大能甚至懷疑是不是神王的試煉出了問題。
神王首徒鄧清儀,立於萬相神台之上。
腳踏漫天霞光,丰神俊朗,氣宇軒昂,一襲白衣衣袂飄飄,長靴一塵不染。
身後跟著一頭神俊異常,如山嶽般的黃金神犼。
神王閉關,他負責萬相聖地的一切事宜。
包括代師收徒。
他看著方木的眼神也很複雜。
怎麼是個凡體。
真是見鬼了。
這可是師尊要收的閉關弟子,若是收了個廢柴,那他怎麼向師尊交代?
堂堂的萬相神王弟子是個廢物?
豈不是要受天下人嗤笑。
「見過大師兄。」方木拱手欲拜。
卻被鄧清儀強行托起,他神情淡漠,語氣威嚴:「先不著急,你是如何通過試煉奪得第一名的?」
「一路爭先,超過所有人就是了。」方木不卑不亢的回答。
有人露出讚歎神情。
好答案。
不過可惜,哎,是個凡體。
「你似乎是凡體?」鄧清儀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說不定是看錯了,又或者對方是什麼極少見的道體。
方木坦然點頭:「沒錯。」
居然真的是凡體。
鄧清儀眉頭緩緩皺起,勝雪的白衣在風中獵獵浮動,少了幾分超然,多了幾分愁意。
「你來自何方勢力?」鄧清儀又問。
有資格進入萬相聖地的。
要麼是大勢力舉薦的天才。
要麼是中州及附近大域頗負盛名的風雲人物。
不該有一個凡體才對。
方木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有勢力,只是山村農戶少年而已。
「我聽聞神王收徒,踏破了三雙草鞋,翻山越嶺,走了兩個月,才從千里之外的山村來到了這裡。」
「山外的護山靈獸不讓進,所以我偷偷跟在一位天驕身後混進來的。」
沒有神血,不是道體,更是毫無背景。
全場再次沉默。
怪不得試煉中怎麼會有凡體出現。
雖說神王試煉並沒有對參加者任何規定。
但大家都默認了,必須是天之驕子才有資格參加。
這種事情哪怕大家發現了,也最多只是會心一笑,懶得去管,誰能想到一介凡體真能壓制各域天驕,通過神王試煉。
鄧清儀越發感覺棘手。
這樣的人。
豈能成為自己的師弟。
豈能成為神王的關門弟子。
這將是萬相聖地的奇恥大辱。
「此事,不可!」天樞教掌教出言。
他渾身籠罩光芒,周遭氣息衍化七星連珠,神妙不可測,如能窺天道。
「此次收徒,乃是神王感悟天機順應天道所行,關乎中州未來氣運,豈可如此隨意。」
他目光灼灼,彷彿可以洞穿蒼穹。
鄧清儀心中一松,恭聲道:「前輩乃是家師摯友,又擅長推演天機,所言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一陣清風拂過。
極寒雪花落世。
玄冰寒氣,陰柔清冷。
縹緲洞天的峰主清淡開口,她以輕紗遮面,這擋不住雍容典雅的身姿,仙容不顯,靈氣拂動。
「凡體真的能通過神王試煉嗎?」
「本宮對此仍有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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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英傑繁多,豈能輸給一介凡體?」
此言一出,各大勢力的人紛紛點頭。
是啊。
連各種先天道體都冒出來了。
哪怕不能冠絕天下。
也不至於輸給一個小小的凡體吧?
「神王收徒乃是中州一大盛事,不可如此潦草收場,若是真收了凡體為徒,必然會遭到天下人的恥笑。」又一大隱世大族的族長低語。
「凡體太差,哪怕踏上修行之路,成就也止步三花境界,註定登不上仙階。」
「凡體不能成仙,卻要浪費掉如此寶貴機遇,豈不是讓諸多天驕心寒,哪怕神王出關,恐怕也不能答應。」
「登仙一途,道阻且艱,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人人爭先向上,唯恐落後半步。而凡體何止落後半步?已經落後十萬八千里了。」
「從未有過凡體登仙階的事情出現,連仙階都登不上,談何成仙?仙緣渺茫,不可退而求次。
來自各大勢力的諸王紛紛開口。
顯然對凡體通過神王試煉之事相當不滿意。
義正而嚴詞。
仙音陣陣,聲聲如驚雷。
頃刻間,神王聖地雷聲震動蒼穹。
神威震蕩。
方木站立於諸王之中,如疾風吹拂下的無助雜草,東倒西歪。
「這確實不妥。」鄧清儀沒有多看方木一眼,只是緩緩說道:「或許的確是出了一些問題。」
既然諸王皆是這般道理,他心中也如釋重負。
道理的確如此。
區區一介凡體,也配入萬相聖地門下?
此時,一個削瘦男子從人群中走出,恭恭敬敬朝著各位前輩行禮后,痛心疾首道:「大師兄,都是我的疏忽!」
滿座一驚。
說話之人正是神王第四徒——龐進安。
同樣是曾經名滿天下的天才。
如今漸漸沉澱,韜光養晦刻苦修鍊,據說即將踏足登仙階之境界。
鄧清儀臉色稍沉:「四師弟,你什麼意思?」
「都是我的疏忽,導致萬仙遺迹運轉的陣法出了差錯,以至於凡體輕鬆通過,卻攔下來了一眾非凡道體。請師兄責罰!」龐進安哀痛低呼。
諸王恍然。
果然如此。
若非如此,凡體豈能壓制天下英傑?
鄧清儀失望痛心的看著龐進安:「師弟啊,師弟,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也能疏忽。罰你苦海面壁十年,不得離開。」
「多謝師兄處罰,師弟領罰。」龐進安起身飛向苦海,沒有半點留戀與回頭。
鄧清儀拱手面對諸王請罪:「是我們萬相聖地的疏忽,以至於出了這樣的紕漏,給各位前輩看笑話了。此事我也有巨大責任,只是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師尊出關,在下必定自請責罰。」
諸王瞭然,紛紛表示不礙事。
至於真相。
沒人在乎。
陣法出錯,這才導致凡體脫穎而出。
雖然是個可笑的誤會。
但至少保住了萬相神王的顏面。
也保住了中州的顏面。
這不是很好嗎?
神王的弟子就應該是冠絕天下的曠世奇才,而不是區區的凡體。
「神王試煉將會重新開始,還請諸位前輩多留數日,萬相聖地必定竭力處理好這件事情。」鄧清儀輕聲說道。
無人理會方木。
甚至沒人多看他一眼。
方木站在原地,感覺有些冷。
他不由緊了緊身上的紅衣。
這才發現,萬相聖地四季如春,群芳盛放,神獸棲息,怎麼可能會冷呢。
不是身冷。
而是心冷。
原來至高的神王,傳說中的聖地。
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神聖高貴。
鄧清儀此時終於將目光落在了方木身上,居高臨下,且倨傲冷漠:「魚目混珠,混入萬相聖地,可見品行不佳。但念在你是初犯,神王聖德籠罩中州,便不再與你計較,你自行離去吧。」
這番話。
猶如一根根尖刺。
狠狠刺入了方木的胸膛。
將那名為希望的光輝刺碎,支離破碎。
方木笑了。
笑的很開心,也很輕蔑。
鄧清儀感受到了這份輕蔑,心中生出無端的怒意:「你笑什麼?」
方木環顧仙光蔓延,無盡風光的聖地,那一座座如神明般的諸王尊者,他笑的越發開心了。
「我從小父母便死了,被兩位修士大戰產生的餘波引來的山坡落石砸死了。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我的衣服,觸目驚心。」
「沒人管。」
「也沒人敢管。」
方木扯了扯身上粗糙的紅衣:「所以我從小隻穿紅衣,我告訴自己,不要忘記這份血仇,唯有踏足修行之路才能活得像個人。」
鄧清儀一臉冷漠,高高在上猶如謫仙:「這些與我何干?」
方木視若無睹。
繼續訴說。
「我費盡一切搜集修行文章,殘破法決,地攤上買的太上感應篇,花了我整整一年的工錢。我背了一千遍,抄了一萬遍,才悟了幾分玄妙。」
「感應天地靈氣,別人只需要念一段口訣就能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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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花了整整三年。」
「我曾深入古林,遇見了一頭垂死的蒼虎在哀鳴,若是取血築基,我大概也能身負神血。」
「但我放棄了。」
「村裡的叔叔嬸嬸可憐我,養了我十年。」
「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我本就是凡人,為什麼要以所謂的神血來洗去我的凡血?」
「冠禮之後,我尋遍名山大川求仙,卻一次又一次因為凡血而被拒之門外。本以為神王超凡入聖,不在乎這些,於是披星戴月,沐雨櫛風的趕來,踏破了三雙草鞋才趕到神王聖地,原來結果還是這樣。」方木慘然一笑。
「就因為我是凡體?」
「所以我拼盡一切,闖過的試煉關卡便全成了虛妄。」
「就因為我是凡體。」
「我努力爭取到的機緣,就被你們以失誤為由盡數抹殺?」
真情實意,引人動容。
不少人不由嘆氣,動了惻隱之心。
彷彿看到了一個布衣少年,跋山涉水,艱難獨行的堅毅背影
就這麼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讓一個少年的所有努力白費。
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什麼神王。」
「原也不過如此。」
「走就走。」
方木環顧四周,隨後將秀麗山嶽,無上道統棄之如履,丟在身後:「但你要知道,不是你不收我。」
「而是我不願拜在你神王門下。」
「區區神王。」
「沒資格收我為徒!」
方木狂笑起來,笑聲傳盪聖地,滿臉的輕蔑。
你輕我是凡體。
我笑你如草芥。
相看兩厭。
不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