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館主

「醉？我從來沒有喝醉過。我三歲開始喝酒，五歲灌趴下兩個比我大六歲的男生，十二歲酒壯慫人膽，偷看女生洗澡，十七歲……」

「十七歲怎麼了？」審訊桌前的男子下意識問道。

「十七歲發現之前喝的是雷碧。」被審訊的少年回答道。

「噗。」

負責記錄的女巡查筆尖停頓，沒忍住笑出聲。

「夠了！」

男子神色微沉，「周宸（chen二聲），你知道自己這次打的是誰嗎？襲擊巡查，你好大的膽子。」

面對怒聲呵斥，少年不為所動。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們那幾個巡查沒穿制服又跟鬼佬混在一起，我哪分得清。」

周宸搖頭道，「幾人非要和人家女孩子比酒量，我說不行跟我比，他們沒喝幾瓶暈那了，就這麼簡單。」

「是嗎，那這份傷情報告怎麼回事？五人體表淤青以及傷口破損暫且不提，身體內部存在多處骨折情況，並患有不同程度腦震蕩，其中最嚴重兩人現在還在重症病房。」

被喚作李巡查的男子目光泛冷，「他們是喝暈的，還是被你打暈的？」

「啊？還活著呢？」周宸一愣，接著輕咳兩聲，「反正，凡事得講證據，哦對了，聽說有目擊證人，您問問他們吧。」

「筆錄結果馬上就會出來。」李巡查冷聲說道。

「哦，是嗎。」少年恍然般點點頭。

下一秒，審訊室被推開一條小縫。

「李隊，您先出來一下。」

李巡查突然有了幾分不好預感。

看向少年，迎來的只有一雙笑眯眯的雙眼。

「喊您呢，快出去看看吧，也許目擊證人又交代了什麼呢？」

「你別太囂張。」

李巡查咬著后槽牙，鐵青著臉走出審訊室。

「柳姐，不跟著出去看看嗎，你們李隊天天氣性這麼大，遲早氣出毛病。」

周宸咧嘴而笑，看向一直負責記錄的女巡查。

「你猜他為什麼生氣？」女巡查翻了個白眼。

「我一守法公民，是你們對我有偏見。」少年搖頭。

二人沒交談幾句，房門再度被推開，一道身材更為壯碩，面色沉靜的男子緩步走進。

「陸隊。」女子下意識站起。

「雲津城內最大幫派的周少，可不是我們偏見。」

陸隊拍了拍女巡查肩膀，對方稍加猶豫，瞥了眼少年後，默默收起筆記走出房間。

「誒？單獨審訊不合規矩吧，你們這樣我要投訴的。」

少年身子微微後仰。

「抽嗎。」

陸隊沒理會他的大呼小叫，從懷中掏出兩根香煙，分出一根遞到少年面前。

「我爸說小孩不能抽煙。」少年搖頭。

於是陸隊自顧自點上一根，「不能抽煙，也不能殺人吧。聊聊？」

「陸哥想聊什麼？」

「陳氏小女兒在哪？」

「啥？」周宸一愣，「什麼小女兒，什麼在哪？」

「你殺了陳氏一家五口人，這事還在調查，他小女兒剛獲得探索隊資格，你現在把人放了，咱們都好說。」

「等等等，什麼叫我殺了陳氏一家五口人，你們巡查司不是抓到兇手了嗎？陸哥，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陸隊沒有說話，而是平靜的與少年進行對視。

四目相對，審訊室內一時間沉寂下來。

半晌，陸潯緩緩開口，「你父母如今不在，周氏行事還是低調著點好，盯著你們的眼睛很多。」

「老哥，我不懂您在說什麼。我父母勤勤懇懇，一輩子賣點小豬肉，好不容易把生意做大些，福沒享幾天，人讓大貨車來回碾，您知道現場有多慘的。」

周宸微嘆，「他們去世前跟我說：爹娘留給你的不多，就一千多萬，幫爹娘還了。巡查司陸潯人很好，可以相信他，以後不要給陸巡長添麻煩……」

「夠了。」陸潯終於不耐打斷，神色微微陰沉，「小宸，你要真把我當哥，就麻煩配合一下。」

「我已經很配合了。」周宸吸氣，「你們要搜，我讓你們搜；你們要查，我讓你們查，還要我怎麼樣？我才出院幾個月，一堆爛攤子沒收拾完，光巡查司進了快十趟，有不配合嗎？」

二人再度對視，審訊室內死一般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煙霧升騰，隱沒在霧氣后的瞳孔似劍，刺的人皮膚生疼。

片刻，陸巡查深深吸盡最後一口煙，「走吧。」

「好。」少年終於露出笑容。

……

解開手銬，穿梭在熟悉的巡查司走廊，少年還是和第一次來時一樣東張西望。

【探索灰塔，巡查司一直在路上】

【若您發現灰靈痕迹，請儘快通報巡查司】

【天夏巡查司提醒您：報名灰塔探索隊，請認準官方渠道】

潔白牆面上張貼著一張張字報。

一行行字樣映入眼中，大體都離不開「灰塔」「灰靈」等相關名詞。

三百年前，灰塔毫無徵兆降臨。

整個天藍星產生劇變。

各國間摩擦不斷，經歷大大小小戰事，而今已然穩定下來，共同開發探索灰塔。

似是而非的世界啊。

周宸掃過一張張字報。

「嚯，你們還真把牆上的字改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多好，我就說比之前那什麼『為民為國，巡查天夏』好的多，假大空要不得的。」

「你似乎對我們巡查司意見很大。」陸潯瞥了他一眼。

「哪有的事情，你們巡查司對我意見也不小。」

交談中，幾人穿過長廊，來到巡查司門口。

金燦燦陽光灑向路面，溫暖而明亮。

「把陳珺放回去。」陸潯開口說道。

「我不懂您在說什麼，您別誤會老實人。」少年無奈，「您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走了。」

陸潯不再開口，周宸看了他一眼后，順著階梯向下。

一步一步，走下層層階梯。

「你們巡查司階梯可真高啊。」

走過二十四階樓梯，向正門口走去。

十台通體漆黑的車輛在巡查司門口整齊排列開來，一名名身著黑色西服的壯漢排成兩列。

偶有路人經過，也是從街道對面匆匆掠過，投來幾道窺探目光便趕忙離開，生怕引起注意。

當他到達門口之時，兩鬢斑白的老者腰桿啪的挺直，數十名壯漢動作整齊劃一，發出震耳喊聲——

「少館主！」

「行了行了，都堵在這裡幹什麼，人家巡查司不要辦公的？」

周宸笑著接過老伯遞來外套，回身看去。

陸潯為首，站立於台階之上，身側不知何時站齊了數位巡查員，皆投來不一目光。

威嚴肅穆的潔白大石之上，懸挂「巡查司」三字。

立柱兩側刻著一副豎立牌匾。

身側高懸的日光照耀進瞳孔，洋洋洒洒落在大門口處的眾人身上。

那些站立在牌匾陰影下的巡查神色各異，看不清面孔神情。

雙方如此進行著沉默的對視。

少年笑笑，微微眯眼。

「大傢伙都很有精神。」

「好了不用這麼熱情，送到這裡就行了。」

周宸手掌併攏，抵在太陽穴，輕輕向前揮動，面上笑容更盛，「那麼各位，回見。」

而後在一眾目光注視下，坐進某台車輛中。

「嗚嗚嗚……」

屁股剛坐下，後備箱似乎存在某種掙扎嗚咽掙扎聲。

她極力發出聲響，可惜並沒有弄出太大動靜。

啪，車門關閉。

「少爺？」

坐進駕駛位的老伯開口問道。

少年神色依舊，笑容逐漸收斂，輕聲開口，吐出二字：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