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夏，白星

「小周啊，檔案已經傳上去了，接下來等待學府那邊通知就行了，以你身體素質，通過特招不成問題。」

雲津第一重點中學。

張校面帶笑容，熱切的拍了拍周宸肩膀，不知是真激動還是假激動。

應該是真激動。

雖然周宸是花了點錢才從他這搞到一個推薦名額，可根據體檢報告來看，18歲的一境中上位，外加自詡一手家傳精妙刀法，通過特招概率很大。

一旦被學府選上，學校同樣跟著沾光。

「張校您客氣了，多虧您這次引薦，將來您要是想做掉誰，直接來武館找我就行，我給您打折。」

「咳咳咳，不要開玩笑。」

張校輕咳幾聲。

這種事咱在屋子裡談就好了，在這談多不方便。

「你們放開我！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啊！！！」

遠處凄厲呼喊吸引了二人注意。

只見一名鬢邊發白的大叔穿著身洗褪了色的衣衫，涕淚俱下，被兩名安保人員架著，拖拽向遠處。

大叔面上青一塊紫一塊，本就破舊的衣服在外力作用下變形，撕裂，鞋子也被拖掉一隻。

再看學校門口，灰白牌匾以及橫幅皆被收起，不知發生了什麼。

「一點小事就鬧到學校來，你知道的，這些年類似的事情太多了。」張校微微嘆氣。

「是么，校園霸凌還是跳樓自殺，又或者什麼男老師對女同學……嗯，因為是外聘教師不能管，有後台的教師不想管。」周宸笑道。

「瞧你說的，咱學校哪有那麼不堪。」張校訕笑兩聲，從懷中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遞到他身前。

「多謝，我都抽這個。」

周宸從懷中掏出一個特製小盒，抽出兩根細小玉柱，「試試？」

「周家少爺品味肯定不一般。」張校頗為意動，將玉柱接來叼上，隨後一個哆嗦，「嘶！這麼涼？」

「乾冰。」周宸深深吸上一口，「可食用的。」

「？」

有病吧你。

張校默默將東西放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那個……周少爺，您剛才說能做個人。」

「剛才那漢子？」周宸挑眉。

「哎不是，他算個屁。」

張校吸了吸鼻子，「您有所不知，我家孩子正青春期嘛，前陣子和班裡女同學鬧出些衝突。女方家有點小背景，當然，比起周家差遠了，比陳家也差遠了……」

「噢，有所耳聞，你兒子連同其他兩人欺負人家，完事之後拋屍沉江，是吧？」

「哪有那麼誇張，我兒子什麼人我知道……」張校再度訕笑。

「確實。」

周宸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所以周少看這個事……」

「滾你M的。」

「？」張校笑容定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周宸的川劇變臉。

「你爹不是人勾結鬼子出賣天夏，生你這麼個死肥豬，你兒子欺男霸女純小畜生一個，你一家子可真該死啊狗東西。」

周宸小嘴兒好似抹了蜜，伸出手在那張油膩肥臉拍了又拍。

接著又嫌棄般，在那套肥碩西服上來回剮蹭，在對方即將發飆之際，他開口道，「記得把錢送到武館里。」

「哎，好好。」臉色陰沉下來的張校，同樣上演了一波當場變臉，立刻喜笑顏開。

「忠伯，走了。」

周宸打了個哈欠，坐進車輛中。

「少爺，真要幫他？」

「幫個屁，我那意思是讓他把今天收的錢還回去。學府開設特招，他有義務進行人才推薦，好意思收我錢？」

忠伯狠狠沉默了一陣，而後開口問道，「少爺您這麼做，不太好的……」

「不好什麼，他還得謝謝咱呢。」

周宸看向外面。

「周少，謝謝啊！」張校站在車窗外，熱烈揮手。

他輕笑一聲，坐在車內跟對方擺擺手。

今天來學校一趟，其實沒什麼特別的事，主要為了明年的「特招」。

幾個月前一場重大車禍，令他錯過今年特招以及高考，只能想些別的路子。

他對於高考沒什麼執念，問題就在於周家遠沒有看起來那麼風光，雲津城水也是格外深。

比起和這群外國佬天天勾心鬥角，沒準哪天小命不保，那肯定是進學府感受超凡道路更吸引人。

車輛向前行駛，漸漸駛離校園範圍。

望著逐漸被甩在身後的學校，回想在學校里看見那奼紫千紅膚色的學生，周宸心中惆悵。

六十年前，以星盟為首的國家出台《白星共同開發灰塔條例》：大國有義務出兵，幫助弱國共同開發灰塔，一同在超凡道路上砥礪前行。

名義共同開發，實際駐兵把守。

天夏不從，掀起十年血戰——九大區中，三個淪為「合作區」。

江川區便是其中之一。

雲津坐落於天夏江川區邊界，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城。

而整個江川區，又幾乎都被旭陽帝國所掌控。

說是天夏重點中學，天夏人卻只佔一小部分，剩下全是西八八嘎哦買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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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這種學校，你最好祈禱自己有點背景，又或者自家孩子別長的太好看。

高情商：【合作區】

低情商：【租界】

內有世家勛貴，外有寡頭集團。

巡查司？

大多情況下，抓完人屁都不能放一個，過陣子還得把人主動放出去。

內憂外患，國弱家貧。

巡查司無非天夏最後的遮羞布罷了。

【明光集團提醒您：人體實驗請認準正規渠道】

【紅櫻會，天夏妹，海量玩法任您挑選哦~】

【想貸款，就找灰日科技，利息低至一分錢~貸款機甲，探索灰塔，暴富未來！】

瞧瞧這廣告含金量。

生物機甲，肌體強化液，超凡途徑……

各種充滿誘惑的標語貼滿了街頭。

所有人都充斥著打破枷鎖，踏入超凡的渴望；所有人都做著探索灰塔，一夜暴富的美夢。

思索中，前方烏泱泱一片聚集人群引起他注意。

「路邊在幹什麼呢，那麼多人？」周宸抬眼。

「好像是明光集團的活動，少爺，要繞路么？」忠伯問道。

「不用。」

車輛繼續向前行駛。

「明光集團最新款生物殖裝測試中，被選中者可進入集團接受實驗，穿戴機甲踏入超凡！告訴我，你們心動嗎！」

街邊，臨時搭建的舞台上，西裝革履的男子手持話筒，下方人頭攢動。

「選我，選我家，我家幾個兄弟體格健壯，能承受實驗！！！」

「讓我來！我要進入灰塔，族譜單開一頁！！」

「我算過命，命里能成超凡！」

揮手之際，傳來一聲聲狂熱吶喊。

人群嘈雜，不乏夾雜著些許蒼蒼白髮的老者。

他們用盡全力拽扯著朝前擠去的年輕人。

周宸掃視著，目光一凝，示意忠伯停車，而後拉開車門。

「你個混小子，你大哥就是因為實驗死的，你是要氣死我嗎……」

「娘，你不懂，現在實驗已經很安全了，只要成為超凡，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眾人推攘擁擠，彷彿擠到最裡層，就能夠獲得「實驗體」的資格門票。

「我說，兩位同學，你們怎麼在這。」

人群外圍，身著長衣的兩名少女正愣愣望著眼前一切，忽然有手掌拍在她們瘦小肩頭上。

猝不及防下，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周……周宸？」待看清來者后，本就衣衫單薄的少女眼睛霎時睜大。

「我很可怕嗎？」周宸面無表情問道。

「可……不可怕……」身為姐姐的蕭茗稍稍將妹妹護在身後，她吞了口口水，強行壯起膽子。

「我看你是瘋了吧，帶你妹來這。她學習不挺好的，高考結束不去上大學在這湊什麼熱鬧？趕緊走人。」

眼見她還想開口，周宸捏了捏手骨，發出咯嘣咯嘣脆響。

少女抿了抿唇角，拉住妹妹，臉色略顯發白的向外走去。

明光集團這些年宣傳越發肆無忌憚，有太多青少年心智不健全，或者乾脆「被洗腦」，義無反顧的加入「實驗體」計劃。

別人管不了，這瘦弱家貧的同班同學還是得勸勸。

周宸掃視一圈，人群依舊狂熱。

他輕輕搖頭，重新回到車中。

車輛逐漸向遠處駛離。

那些嘈雜的，混亂聲音也漸漸消散。

「有命被選中實驗，怕是沒命活下來。」忠伯輕輕搖頭感慨著。

「我感覺這年頭要是去寫小說，應該挺不錯。」周宸忽而開口。

「少爺您指那種武俠小說嗎？」忠伯笑道。

「不是，我是說《狂人日記》」

周宸輕笑一聲，「算了吧，這裡是真要被殺頭的。」

忠伯不懂什麼意思，於是沉默著開車。

雲津城的瘋狂，僅是天夏縮影。

對「超凡」的熱切追逐，根植在每一名百姓的血脈深處，以至於狂熱到近乎扭曲。

秋風吹動。

夏末秋初季節，泛黃的葉從枝上隨風搖晃，某一時刻連根拔起，沉重似垂朽般飄搖下墜，落向地面。

將會隨著一場風雨的到來，裹挾更多枯葉一同融進腐爛的泥里。

少年視線從窗外收回，靜靜閉目。

鮮花著錦之下，糜朽破爛不堪。

老一代聲音淹沒在時代浪潮中，新一輩命脈被攥在他人掌心內。

癲狂，混亂，血腥。

殺人者逍遙法外，卑微者無從發聲；

權貴者紙醉金迷，窮苦者白日幻夢。

新曆299年，發展接近300年的超凡文明。

這裡是天夏的百姓。

這就是白星的天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