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野蠻生長
「為什麼要放棄？不要放棄好不好？」
當年的小女孩，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伸手抱住了秦蓁，眼眶紅紅的：「蓁蓁，我們這些年攢錢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物價上漲。上高中不只是要學費，還要生活費、住校費，各種費用，兩個人的話，要上完三年的高中，太難了。」
「錢我可以再想辦法，我可以趁著休息的時間去做工，實在不行，我去求人借一點錢，我們……」
「可是我不想讀了。」
少女的聲音在顫抖：「你也知道的，我成績不好，就算我讀三年高中又怎麼樣，我根本考不上大學。」
「可是……」
「再說了，誰說只有讀書才有出路啊？」
少女抱著秦蓁，沒讓她看自己發紅的眼眶，裡面已經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
她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開朗，彷彿沒有任何陰霾和遺憾。
「蓁蓁，我想離開福利院。」
「你要去哪兒！？我和你一起……」
「那可不行，以前來我們這裡幫忙的志願者姐姐，家裡開了一家工廠，前些天邀請了我去做工，就這麼一個名額，你可別和我爭啊。」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那姐姐你也認識，人很好的，說過了我去的話會照顧我，而且他們工廠還有宿舍和食堂呢，在那裡掙的每分錢，我都能存起來。」
秦蓁沒有說話，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小夥伴在不住地顫抖。
即使說的再輕鬆，但是她其實還是不甘心的吧？
不甘心。
可她依舊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她又要如何勸？她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那一天，秦蓁就這樣任由自己的小夥伴抱著她，兩個人從中午，站到了夕陽落下。
明明是夏天，可秦蓁卻覺得好冷。
「蓁蓁，你成績那麼好，我沒做到的事，你一定要幫我實現啊，等你讀大學的時候，我還想去你的學校看看呢。」
少女走了。
在秦蓁睡著的時候，悄悄地找了院長，離開了福利院，去了工廠。
十六歲，是福利院的孩子，可以選擇離開的年紀了。
這是她走之前，寫給秦蓁的紙條。
那張紙條，被秦蓁珍藏著放在了筆盒裡。
中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秦蓁考上了省重點高中。
在福利院院長有些可惜沒錢供秦蓁讀書的時候，少女託人帶回來了一個信封。
信封里，是一張銀行卡和一部二手的手機。
「她托我給你帶話，要你安心讀書，不要擔心錢的事，錢她會努力攢的，讓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秦蓁接過手機，手機裡面只有一個唯一的號碼。
是少女的號碼。
手機很舊，是不認識的雜牌子，連型號都有些老了。
但是，秦蓁很珍惜它。
因為，她能通過它，和她最重要的姐姐，重新建立聯繫。
少女很忙，秦蓁讀初中后，手機更是會被老師收了保管，只在周末的時候會發給她們。
所以，她只能每個周末和自己的小夥伴通話。
但少女周末也經常加班，甚至還會出去再兼職一份工作，和秦蓁通話的時間非常有限。
每次通話，她總是說：「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她從不會要求秦蓁好好讀書，因為她不希望將這樣的壓力一遍又一遍地施加給她。
秦蓁知道。
所以，她越發努力。
為了全心學習，她住了校，還請老師幫忙申請了勤工儉學的工作，中午的時候去學校食堂幫忙打飯。
這是個很要臉面的工作，所以很多勤工儉學的學生都不太願意做，因此工資也稍微要高上一些。
秦蓁不怕丟面子，大大方方，穿著阿姨給的圍裙，戴著帽子和手套就去了櫥窗。
同班同學看見她，確實會很驚訝，也會在背後竊竊私語，可是秦蓁卻像是看不到那些異樣的目光一般。
在福利院被孤立的那些年，早就讓她養出了一顆大心臟。
食堂的阿姨們都很照顧她，等她打完飯，去拿自己的飯盒打員工餐的時候，阿姨們那很會抖掉肉的手從來沒抖過。
有時候，秦蓁甚至會在自己的米飯下面發現，阿姨們悄悄給她藏的雞腿。
見她不好意思，阿姨們也只是說：「小姑娘，要多吃點，正長身體呢，要好好吃飯。」
而那些同學們打量的目光，議論的聲音，也隨著時間慢慢平息。
沒有人再笑話秦蓁。
冬天很快就來臨了。
為了不吵到室友，秦蓁每晚都是借著對面居民樓陽台上昏暗的燈光看書。
因為很冷，她個子又長得太快，以前的棉服早就穿不了了。
她也捨不得花錢去買新衣服，只能不斷地在走廊上輕聲地踱步。
「喂，秦蓁。」
就在這時，宿舍的門被打開了，寢室長將自己的一件羽絨服遞了過來：「別感冒了。」
像是怕秦蓁拒絕，又怕傷到秦蓁的自尊心，她當即哼了一聲：「我只是覺得，你要是感冒傳染給我們就不好了。」
「謝謝。」
「……別看太晚，早點睡吧。」
「嗯。」
秦蓁不擅長面對別人的好意，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冷漠了一些。
明明成績優異的她，在人際關係上卻是笨拙得很。
她穿上了那件乾淨輕薄的羽絨服，望向了對面陽台的那盞燈。
那盞燈，是她每天晚上在走廊里看書時，用來照明的。
最開始，它很昏黃。
可是忽然有一天，它變得很亮，而且每晚再也沒有關過。
她竭力地生長著，像是努力吸取土壤里養分的野草一般。
而成功向來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在秦蓁十八歲這一年，她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學之一。
她拿著錄取通知書，去找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她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帶她一起去首都，去看看她們的大學，去看看那個更廣闊的世界。
可是，當她滿心歡喜地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少女卻拒絕了。
「蓁蓁，我就不去首都了。」
「為什麼？」
「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而且我們在安川也呆了這麼多年了，我不想離開了。」
「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