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鐵柱之死
又是一個清晨。
廚房中,元寶不知道去哪裡晃蕩了,此時楊逍正在和一人說話。
這人看起來極為富態,方頭大耳,挺著大肚子,身穿明黃sè綢緞,指頭上戴著幾個碩大的玉石扳指,他叫錢多多,是船上的商人。
主要賣些丹藥武器,順便回收妖獸材料,修為也不錯,後天六重,比楊逍高出不少,在這船上,至少自保無憂。
還沒到深海,生意還很慘淡,錢多多又是個一天不和人說話就不舒服的xing子,常來找楊逍聊天扯淡。
楊逍也挺樂意的,這人是個游商,走過不少地方,閱歷廣闊,和他聊天能學到不少東西。
和他聊過幾次后,楊逍感覺自己像是一隻井底之蛙,從幽深泥濘的井底跳了出來,眼前推開一扇嶄新的大門。
據錢多多所說,這個世界廣袤無邊,神龜城和無極海,相對於整個世界而言,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個角落。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國家,萬千門派,其中屹立於這個世界巔峰的力量,被稱為「九天十地」。
「九天」,「十地」,代表的是十九個龐大的勢力,或國家,或宗派,都是能令尋常人高山仰止的存在,踏入九天十地修行,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
在修為到了一定級別的修士心中,九天十地,就是他們的信仰。
譬如,這艘船上的船長古玄,就是一個對規矩很看重的人,堅信無規矩不成方圓,人和人之間,必須要依靠完善的法令和規矩來統治。
「九天」中,就有一天,名為「明正天」,其弟子,也大都是這種xing格,按古玄的xing格,他最適合去那裡修行。
當然,以他先天級別的修為,要想加入明正天,是遠遠不夠的。
九天十地,也從來不會來神龜城這種犄角旮旯招收弟子。
他們招收的,都是那種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
剛聽聞這話的時,楊逍心中,像是有一顆霹靂子轟然炸裂,炸的他腦海一片空白,好久才回過神來。
自小在神龜城中長大,他從未聽說過這些話。
小時候,楊逍以為,神龜城就是整個世界。長大后,他倒是也隱隱聽人說起過,在神龜城往西,有一片極為廣袤的大陸,但到底有多大,卻是誰也不清楚。
神龜城本就佔地極廣,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從城東門到城西門,策馬奔騰,要走整整一天一夜。這還是光城池的大小,若是再加上附庸於神龜城的無數漁村,那範圍,尋常人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完,也不敢走。
因為,遍地都是廝殺。
城中嚴禁殺人,但出了城,誰也沒人管,死也白死。像神龜城中大部分平民,甚至一輩子都沒出過城,就算是真要有急事,也要找保鏢護衛,才敢上路。
當楊逍問起九天十地到底都是些什麼勢力時,錢多多笑笑,也沒有詳細講解,微微岔開了話題。
「其實,這無極海深處,就隱藏著九天十地中的一脈,名為蓬萊島的……我幾年前還去過一次,正好趕上蓬萊島收徒,嘖嘖,那場面,這輩子都忘不了。」
楊逍側耳傾聽,一下子來了興緻,「蓬萊島?收徒?我能去嗎?」
錢多多嗤笑一聲,點了點楊逍的腦袋,「你小子,呵,你可知道,蓬萊島收徒的最低條件是什麼?」
楊逍老老實實搖頭,「不知。」
錢多多得意一笑,「是先天境界,只有修為到了先天,才能成為蓬萊島的弟子,而且,還有年齡限制,得是二十歲以前成先天才行。到了二十歲之後,你就是修為再高,人家看也不看你,沒有培養潛力。」
楊逍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說來,這船上沒有一個人能當蓬萊島的弟子?」
錢多多翻個白眼,「廢話,人家選弟子,那是萬里挑一,哦不,十萬里挑一,隨隨便便出個弟子,就能把這一船人滅了。」
楊逍就沉默了,低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了這麼多,把楊逍說懵了,錢多多的聊天癖得到極大滿足,悠悠嘆口氣,背著手出了門,到了門口,回頭一笑。
「楊逍啊,你也別杞人憂天,麻雀有麻雀的愜意,蒼鷹有蒼鷹的苦處,ri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兩疊鹹魚,一壺清酒,這他娘的才是逍遙人生啊。」
楊逍坐在凳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神中有些茫然。
出海之前,他心中一直有個極為堅定的目標,自己這輩子的奮鬥目標就是先天強者,只要能成就先天強者,權勢,財富,地位,唾手可得,就像是唐富貴那樣。
而現在,錢多多一句話,卻讓他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絮似的,煩悶的不行。
「人家隨隨便便出一個弟子,就能把這一船人滅了。」想到這句話,楊逍就有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呼!
楊逍長長吐出口氣,猛地站起身來,緊緊捏起拳頭,眼神中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
「蓬萊島怎麼了,都是媽生爹養的,誰比誰多了手腳?媽蛋,怕個鳥,只要人不死,終有出頭ri!」
「九天十地,有多了不起!」
恨恨喊了一句,楊逍大步朝門外走去。
練拳!
……
下等艙中,一張木板床上,鐵柱啊的一聲大吼,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直挺挺的坐起身,滿頭大汗,許是做了個噩夢。
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自從和楊逍一場戰鬥失敗后,他便成為這下等艙中的焦點。
準確來說,是笑料,給百無聊賴的冒險者們帶來了不少歡樂。
不少人開玩笑的時候,都會說,「我告訴你啊,別惹我,小心一腳踹得你雞飛蛋打!」
獃獃坐在床上,好一會兒,鐵柱甩甩腦袋,看到旁人眼神中那好奇、憐憫、嘲笑兼而有之的眼神,心中沒由來升起一股子火氣,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突跳動,大吼一聲,「你瞅啥,瞅你娘個黑洞咧!再瞅老子弄死你!」
惡狠狠罵了一句,他才覺心中舒暢了一些。
人群就沉默了。
沉默片刻,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嗤笑,像是一點火星引燃了炸藥桶,所有人都是捧腹大笑起來。
「看看看,看他被子!」
「哈,笑死了,笑死我了,這麼大的男人,竟然尿床了。」
「亂講哦,他明明是在畫海圖。」
「哈哈哈,沒本事還和人耍橫,自討苦吃。」
……
冒險者們議論紛紛,鐵柱先前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想暴怒跳下床,但低頭看了一眼,一眼瞥見青sè薄被上那一圈淺黃sè的尿漬,頓時呆住了。
黝黑的臉sè因為羞憤,漲的一片血紅,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尿床了!
自己竟然尿床了!
自從被踢了一腳后,下體便時常疼痛難忍,晚上睡覺都會痛的醒過來,昨天好不容易感覺稍微舒服了一點,不那麼疼了,沒想到,晚上竟是尿床了!
再看看那一群笑的前仰後合的男人,鐵柱噗的一聲,直直噴出一口鮮血。
見到這一幕,人群笑了一會兒,漸漸散去了。
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鐵柱像是個被十幾個大汗蹂躪過的小姑娘似的,捂著腦袋,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次,把一輩子的人全丟光了!
想到尿床這個污點要跟隨自己一輩子,鐵柱只覺人生一片黯淡,恨不得立即死去。
腦海中,不由冒出那個少年的身影。
楊逍!
楊逍!
鐵柱心中瘋狂吶喊著,怒火像是火山噴發般奔涌,眼睛中血絲逐漸密集了起來。
恥辱,唯有用仇人的鮮血來洗刷!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看誰,還敢嘲笑自己?
打定這個主意,他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在船艙中轉悠了一圈,見個冒險者正在磨刀,一把上好的剔骨尖刀,狹長,鋒利,刀柄都有些暗紅,許是沾染過不少牲畜的血。
「刀借老子一用!」大步走過去,鐵柱隨手把刀奪過來。
「你……」這男人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鐵柱劈頭就是一巴掌,「滾,再咧咧老子剁了你!」
這幅凶威,頓時把他震住了。
拿了刀,鐵柱二話不說,大步就出了門,直奔廚房而去。
……
楊逍正準備出門練拳,一個鐵塔般的漢子,豁然闖了進來。
鐵柱!
看到他手中那把剔骨尖刀,楊逍心中微凜,不動聲sè的後退兩步,抿嘴盯著他。
「楊逍小兒,給我死來!」
瞳孔中浮現出楊逍的模樣,鐵柱一雙眼睛驀然紅了,像是一頭髮怒的公牛,揮舞手中尖刀,大步沖了上來。
鐵柱這十幾天來,也一直回想起和楊逍的那一戰,想來想去,他總結出個結論。
自己之所以失敗,不是因為打不過楊逍,只是因為太輕敵了,才被楊逍出其不意一腳踹在襠部。
現在,他手持尖刀,心中沒有半點大意,步步緊逼,一鼓作氣,就要把楊逍當場捅死在這裡。
寒光霍霍,楊逍連退幾步。感覺到鐵柱沸騰的殺機,楊逍咬牙,心中也是泛起殺意。
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個字,殺!
筋骨發出聲聲炒豆般爆響,楊逍一根脊椎骨像是拉開的弓弦般,一彎,一扭,身體重重疊力,在拳頭處聚為最強大的一點。
疊浪拳!
轟!
一拳轟出,廚房中像是颳起一陣狂風,鍋碗瓢盆掉了一地。
咔嚓……
一記鐵拳,鐵柱手中的剔骨尖刀,從中間斷為兩截,他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筋骨初響!你,後天四重!你竟然是後天四重!怎麼可能?」
冷冷看了他一眼,楊逍捏著半把鋒利的刀尖,極為果決的用力一甩,直接甩到他心口,狠狠插了進去。
血濺三尺!
「啊!」鐵柱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聲,轟然倒地。
廚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個大概是來尋食的冒險者,剛進門,就見到這一幕。
眼神發直,下意識的扯著嗓子吼道,「殺人了!不好了,殺人了!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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