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氣質,不是體質
回到韓可的工作室,耗子說:「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留在這就行了。」
我倒在沙發上,搖頭,「我也留下吧,回去反而不能心安。」
耗子欲言又止,見我神情堅定,也就不再勉強。
我問:「劉志超祖父的墳地,真的沒有任何發現?」
耗子坐到沙發上,「看不出有什麼。」
我又問:「劉志超這個人,也沒什麼不對?」
耗子還是搖頭,「他應該是沒問題。在他身上,我感覺不到鬼靈的氣息。」
「鬼靈的氣息?」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平時能感覺到鬼靈的氣息?」
耗子苦笑,「有時候可以。」
「那是什麼感覺?」我緊張的問。
耗子皺著眉頭,半天才道:「不好說,反正就是能感覺到……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在身邊,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而且,我只能感覺到,不像你,可以經常見到它們……「說著,他沖我一笑,「畢竟,咱倆氣質不一樣。」
「氣質?」我沒好氣,「你是說體質吧?」
「是嗎?」耗子閉上眼,身子往後倒,靠在沙發上,「有時我在想,是不是你過分敏感,才會比我更容易被鬼靈入侵……」
我說:「好了,你就直接說我比你更神經質吧!」
「神經質?」耗子咀嚼著我的話,「所謂神經質,就是對旁人不太在意的一些東西,過分敏感,對吧?」
我也想了一下,「嗯,過分敏感,並且,過分緊張。」
「所以,」耗子假裝漫不經心的道,「你應該學著調節一下,放開心裡對鬼靈的執念。」、
「執念?」我聽到這個詞,感覺挺怪的。
「嗯,」耗子說,「如果人的身體是一個接收器,那麼這個接收器對某些存在越靈敏,它必然會接收到的東西越多。」
我本能的打了個寒噤,耗子的話,確實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不想我總這麼無助的被「鬼靈」糾纏。
我說:「可是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
「什麼問題?」耗子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說:「對於鬼靈的敏感,按理你應該比我強,承認吧?」
耗子稍作遲疑,然後點點頭,「好,我承認。」
我接著說:「你腦子也比我靈,這個不需要你自己承認。但是為何,你這台比我應該更為靈敏的人體接收器,卻接收不到可以靠近我的那些鬼靈呢?」
耗子說:「這事,我也一直搞不明白。可是,你有沒有發現,這個世界上,其實對鬼靈敏感的人大有人在,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見鬼。」
我又打了個寒噤,「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我身上。可能我真的具有某種別人不具備的『招鬼』氣質?」
終於,我也說到了「氣質」兩個字。
耗子苦笑著點點頭,「可能對於別人,真的屬於你所謂的『易中邪體質』,不過對於你,我倒覺得更像是一種『招鬼氣質』。」
「呃……」我一時語塞,「那麼這種氣質,到底是怎麼回事?」
「分析。」耗子簡潔的說出兩個字。
「嗯,」我說,「我們是該好好分析一下這個問題了。」
耗子搖頭,「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所謂的容易『招鬼』的氣質,可能在於你太喜歡『分析』。」
「我喜歡分析?」我有點懵,「這並不是我的強項啊。」
耗子嚴肅的說:「其它我不清楚,但在鬼靈方面,你確實是太喜歡『分析』,而且是一種……一種……」
「一種什麼?」我緊張的盯著耗子的嘴巴。
耗子似乎遲疑了片刻,卻還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分析,一種近乎冥想式的分析。」
我心裡「咯噔」一下,正要仔細「分析」耗子這句話,他擺了擺手,「別再想了。這話我本來不該說,因為它會讓你陷入更深的執境。可是我擔心你真的會在這條路上越陷越深,我必須提醒你。」
我點頭,「明白。可是,你不也一樣喜歡分析么?比如我的『氣質』,都被你給分析出來了。」
耗子凝視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的道:「可能,我在有些方面比你更強大。」
「比我強大?」我茫然的看著耗子,「你是說,體質?」
耗子搖搖頭,平靜的說道:「你對『鬼靈』的存在,是好奇;而我對『鬼靈』的存在,是敵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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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說出這句話,我沉默了很久。
沒錯,我們對……靈的認知和敏感,可能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這裡。這麼多年過來,他始終沒弄清楚的一個問題是,當年他的父母,究竟是怎麼在深夜裡,被什麼東西嚇到喪命的,這是他心裡最大的痛,這種痛足以對那些縹緲無形的存在,產生這個世界上最深的敵意,而這種敵意可以化成一個人的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敵意。
這種敵意,可以毀滅一切,甚至可以毀滅整個世界,可以讓他的敵人本能的心虛,退避三舍乃至千里。
相反,我對「鬼靈」的好奇,卻可能更加吸引對方的靠近。
這就是區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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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子說:「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是因為我招惹了那個人,把『鬼靈』給引入了我們的世界,然後連累了你。」
我知道,耗子所說的「那個人」,指的就是「王權貴」。我嘆道:「所以那段時間裡,你在刻意的疏遠我,疏遠一切想要接近你的人?」
耗子無奈的點點頭,「『鬼偶洞房』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直到你在『鬼村』的種種經歷,我才明白,即使沒有我的連累,你也一樣招鬼。」
我苦笑一下,沒來得及開口。耗子又說道:「又或者,我從一開始就連累了你……」
我皺眉:「從一開始?」
耗子道:「我當年招惹了那個人,我擔心他用了什麼手段,想讓我們變得容易見鬼。只是,我內心對鬼靈的仇恨,讓我沒那麼容易見鬼,你的敏感和好奇,卻沒能對鬼靈產生免疫……」
我無力的笑了一下,「你想多了。王權貴是咱倆共同的鄰居,他不喜歡小孩子,如果他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那遲早會用在我身上,不需要你連累。你想,他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放過……」
我話剛出口,發現耗子的眼睛里放出一種冷光。那種充滿敵意的冷光,在暗夜裡幾乎是清晰可見的。那一刻,我更加相信了,敵意乃至於仇恨,真的是一種足以讓敵人退避的強大力量。
我接著說:「你剛才也說了,我喜歡分析。那麼,即便沒有你,我遲早也會對王權貴的異常產生好奇之心,然後分析,這樣一來,鬼靈自然就上身了。」
「你真這麼想?」耗子認真的看著我。
此時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這個問題一直壓在他心上,這麼多年過來,從來沒變過。
他怕連累我,也怕連累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
他不交友,不戀愛,不接納任何一個試圖靠近他的人,雖所有的人甚至是所有的生命,避之千里之外,皆源於十多年前,他的父母莫名喪命的那個漆黑的深夜。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莫名的一種徹骨的心酸。我知道在他強大的外表之下,他依然還是個孩子,他覺得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連累了他的父母,他的朋友。因此,他變得如此孤僻,乃至於在不理解他的旁人面前,甚至是一種陰鬱。
我勉強笑了一下,堅定的說:「耗子,我這麼跟你這麼說。首先,你沒連累我,也沒連累任何人。再退一萬步,即便你真連累我了,那又怎樣?我樂意,成了吧?」
「你樂意?」耗子自己也笑了一下。
我說:「沒錯啊!因為你的連累,我才知道這世界根本就不是我曾經以為的那麼簡單,因為你的連累,我時不時的能見到一些別人見不到的存在。相信我,我其實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耗子苦笑著搖搖頭,不語。
我認真的說:「好了,耗子。咱倆是兄弟,別那麼見外,見外了我會感覺人生虛無,真的!」
「不是吧?」耗子吃驚的看著我,「你還人生虛無?」
我說:「真是這樣的!你連累了我也好,我這易中邪的『氣質』連累了你也罷,反正咱倆註定就是一對『鬼兄鬼弟』,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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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沙發上休息了一會,我發現耗子一直盯著韓可的卧室在看,幾乎是目不轉睛。
我說:「耗子,你想什麼呢?人家在的時候你不想,走了你才想。好了,好了,快睡吧!」
耗子沒搭理我,過了好一陣,才問:「劉宇,你覺不覺得,韓可卧室里的那隻凳子,好像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