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六十步
水面激起的波紋很快歸於平靜,悔也安靜了下來,只是身上的氣息依舊很危險。
「我和你說過嗎?不要用她的樣子。」
他抬起頭,王瞳已然出現,混著一行淚,綻放著紅光。
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那血肉怪物轉身想逃,卻一下子撞在了悔的身上。
「明明你是始作俑者……怎麼偏偏忘了呢?」
「我是不會做夢的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掌握住了怪物的臉,手指發力,怪物瞬間爆裂。
面前的路又寬敞了,可他沒有繼續行走,而是呆愣在原地,消化著腦中還未停息的風暴。
無數的記憶碎片,全部都是關於[永別]的,而且視角各不相同,這讓他本就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態雪上加霜,他現在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要知道,曾經無數的悔,雖然都是悔,可終究是有些區別的,他們做的選擇也因此截然不同。
「所以,我的選擇,就一定會是正確的嗎?就一定不會後悔嗎?」
他問著自己,可心裡卻已經有答案了。
不敢說正確與否,可至少,一定不會後悔。
因為,他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他追逐著時間,跨越了空間,只為觸及那朵註定凋零的花。
不悔,是因為不能後悔。
他心中的[信念]大山,被一雙看不見的手輕輕拂過,他知道,那是愛的具象化,亦是愛莉希雅。
如果愛莉在的話,我不會輸的。
我輸不起,我不能輸。
輕輕一步踏出,怔了怔后,就繼續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去。
還有四步……
又走出一步,這一次的攻勢倒是沒有繼續質變,悔河像是換了一個方向,試圖由內而外的將他打倒。
那些鑽入他身體中的灰色河水,在他的身體上凝出了灰色條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這與那些崩壞能即將失控過載的崩壞病人毫無差別。
河水在他的身體里緩慢的流淌,它們像是有目的的一樣,雖然晃悠著,可卻隱隱有著在某處重新凝聚之勢。
它們,向著空洞的心前進。
悔想起了已經記不清是誰告訴自己的話。
「神明是沒有心臟的,祂們的心口,是祂們的神源。」
悔皺了皺眉頭,不明白悔河這是想要做什麼,只能繼續向前走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踏出一步,體內的河流似乎更加兇猛了,像是給到了支援與補給,他低頭看了看腳下,水面處在膝蓋處,河水像是有意識一樣爭先恐後的從他的毛孔鑽入他的身體。
悔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他好像知道了悔河想要做什麼。
眾所周知,大腦是提供智慧的,它讓人能夠得以思考。
而心臟呢?那是儲存情緒,產生情緒的地方,所以失去心臟的悔才會極難產生情緒,並且無法記住情緒,保留情緒。
而神明沒有心臟,是因為祂們的心被[神源]所替代,可即使是替代,基礎的一些邏輯卻是沒有改動。
如果悔河真的做到了,用悔河的河水為底,加上他已經許久不曾使用的,暗潮洶湧的悔力,凝聚出他的[神源]的話……
他產出的情緒,還屬於他自己嗎?
不如說,那樣的他,還是他嗎?
「哈哈哈哈……呃哼哼哼哼哼……」
他眸中閃著紅光,沒有懼怕,而是興奮。
「那就看看吧,是你吞噬我,還是我吃掉你。」
他沒有抗拒身體里亂竄的河流,繼續向前走,比起之後才需要擔心的影響,他更想早些走完剩下的三步。
這三步走的無比輕鬆,就好像在普通的泥濘中行走一樣,雖然有些阻礙,但與先前相比當真是輕鬆至極了。
而在走完第六十步的同時,身體里的河流也安分了下來,它們已經成功聚集,就在悔的心口,灰色的紋路纏在一起,勾勒出一朵灰色的水晶花。
悔閉上雙眼,等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悔河每走十步便會有一段完整的記憶以各式各樣的形式展現,那麼這一次,會是什麼呢?
來了。
這一次,首先是空間的割裂感。
悔睜開王瞳,發現此刻自己正在星河中穿行著,兩邊晃過的只是一瞬間。
不知穿行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束強光刺痛了悔的眼睛,而後,他只覺得身體失去了知覺,可意識依舊清醒。
再次睜開眼,他已經是以看客的身份出現在了一張圓桌前。
他站起身活動了下,卻發現這具身體沒有知覺,竟然也看不見自己的手腳,就好像自己並不存在。
他觀察了下四周,這裡坐著四個「人」,他們神情嚴肅,緊閉雙眼,卻一言不發。
悔走到他們面前晃了晃自己不存在的手,發現他們看不見后,又伸出手嘗試觸摸,手卻穿過了那「人」的身體。
果然,他就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做一次看客,他不存在於這裡,更無法接觸到這些「人」,亦是無法改變發生的所有事。
確認處境后,他又逛了逛,卻發現這裡明明只有四位,可卻有著五張椅子,空出來的那一張位於主座,剩下的四位一抬頭就能看見這張椅子上的「人」,如果祂在的話。
那椅子上的四位沉默了許久,終於,其中一位睜開了眼睛,輕聲開口。
「諸位,我找到我要下注的牌了。」
其餘三位同時睜開眼,看向了那個率先開口說話的「人」。
悔也緊隨其後,望向了祂。
祂有著一頭金髮,五官端正到挑不出一點毛病,即使悔這種完全不懂得欣賞美的人,亦是只能感嘆一聲世間還有如此盛世美顏。
「因果,這是我們四個共同商討出的解決方案,還是謹慎些的好。」
「這次的選牌,關乎到一整個世界的生死存亡,馬虎不得。」
這一次開口的人給悔的第一印象很深刻,因為祂的頭髮……是一片虛空。
是的,就是虛空,明明看得見,可就是覺得那不存在。
更古怪的是,祂沒有臉,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而輪廓上,亦是一片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