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海深仇
去年九月,李智在115師當營長,帶隊襲擊埋伏鬼子,活捉了七個。負傷的鬼子少佐,氣焰非常囂張,沖戰士們大吼,很不服氣。
狗日的,當了俘虜還不老實!李智拎著大刀,直接砍了他的腦袋。砍的很過癮,但違反了軍紀,尤其鬼子在武士道精神蠱惑下,想抓俘虜很難。好不容易抓到一個鬼子少佐,沒想到,成了李智刀下鬼。
上級很生氣,恰巧魯省根據地需要軍事幹部,他被「貶」到了魯省蒙山軍分區,降級成了獨立連連長。
沒多久,獨立連擊潰保安旅的一個營,活捉營長。那個狗屁營長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百姓們紛紛控訴。李智氣惱至極,又擅自砍了他的腦袋。
未經請示,肯定是犯了錯誤。那時,夫子山第一支游擊隊被二狗子包圍,全部犧牲。夫子山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必須有我們的武裝。為重建游擊隊,更重要的是,能在夫子山牢牢站穩腳跟,蒙山軍分區司令員吳剛裝作非常生氣,破口大罵:屢教不改,連長你也別幹了,去夫子山重建游擊隊!
今天又砍了李二蛋。但李二蛋是姦細,不是俘虜,就是鬧到蒙山軍分區,也不算違反軍紀。作為隊長,李智有權處置。
「拖走,埋了。」李智仍緊緊地握著大刀,似乎還不解氣。
兩名隊員扯下李二蛋黑棉襖,包住他的頭,拎在手裡,另外兩個隊員抓住李二蛋腳腕,像拉著死狗,還有三個隊員拿出鐵鍬,一起往山下走。
走了不遠,遇到回來的栓子和兩名隊員。
離開的時候,已經天黑。栓子憑藉超強記憶力,帶著兩名隊員,來到那塊大石頭下面。伸手先掏齣子彈帶,又用樹枝勾出兩桿槍和手榴彈袋。
去的路上,栓子小聲說了撞上鬼子的經過,隊員們還覺得他是在吹牛。事實勝於雄辯,栓子沒說假話,就是繳獲了三支槍,還有手榴彈和子彈。
但栓子咋就有這個本事?眾人還是有些迷惑,平常看著他低頭垂目,蔫啦吧唧,猛然之間,就跟天上星宿下凡了一樣。
回到山洞,重新點起火堆,洞口用兩道草帘子遮住光。看著栓子繳獲的三支槍,李智仍感到驚訝和意外。他和隊員們一樣,仍在懷疑栓子的能力。
午夜,張大年回來了。他去了后王莊,了解到情況。縣委轉移后,接到民兵報告,說一隊鬼子進入孟庄。為避免村民受到傷害,劉芳立即帶人去吸引鬼子。他們也在山裡轉了一夜,縣委可憐的彈藥打的精光。所以兩撥各打各的,互相沒有支援。
劉芳還告訴張大年,已把游擊隊有姦細的情報,交給了栓子。
再仔細想想,栓子所說的開槍報信,在鬼子屁股後面襲擊機槍手,然後向北,再向西,吸引著鬼子。時間點也基本與戰鬥過程相符合。如此說來,真是栓子乾的。又如此說來,是栓子救了游擊隊和李庄老百姓!
事情已經搞清楚,李智激動地抱住了栓子,誠懇地說:「好小子,我有眼不識金鑲玉。」
「隊長您說哪去了。」栓子低下了頭,很不好意思。
其實栓子只想要一桿屬於自己的槍,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大的膽子,更談不上智慧,好像很多決定就是跟著自己感覺走,沒想太多。
栓子指指那三桿槍,小聲說:「我可以選我想要的槍嗎?」
之前李智恨不得給每名隊員配發一支槍,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為這事,李智心裡也火急火燎。現在栓子繳獲了三支槍,必須有他一支。李智爽朗地回答:「那當然了,都是你繳獲的,隨你挑。」
栓子卻又開始了猶豫。他還是想要那桿三八大蓋,但沒有子彈。目光停留一會,又只好指了指先前扛回來的漢陽造:「那就要它吧。」
那是一支新槍,配的上栓子,李智肯定同意,笑著說:「好,等繳獲了子彈,三八大蓋還歸你用。」
「真的?」栓子吃驚地問。
「軍中無戲言。」李智肯定地說。
「太好了。」栓子笑得很開心,活脫脫一個大男孩。
「那現在你的任務就是睡覺。」李智臉上露出了關切。
「是。」栓子高興地抱著槍,躺在顧飛身邊。
被褥和槍一樣奇缺,他和顧飛蓋一床被子。顧飛是通訊員,來游擊隊也比栓子早半個月,所以在栓子面前,一直以老兵自居。今天不同了,兩人似乎掉了個,顧飛看著栓子,透出崇拜的光。
「你的槍法真這麼准?」顧飛小聲問。
「嗯。」栓子不好意思地答應了一聲。
「怎麼練的?」顧飛問。
「就那麼練的唄。」栓子不想說家裡的事。
「就那麼練的?那就是天生的了。」顧飛說完,卻又問起栓子家裡:「你在哪個村來著,家裡還有什麼人?」
栓子不高興了,轉身背對著顧飛,低聲說:「我真的困了。」
語氣很不友好,顧飛只好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說話聲,被李智聽到了。栓子來隊里之後,說過家裡的一些事情,但並不詳細。看來真有難言之隱。
栓子不想提及家裡的事。
去年夏天,鬼子忽然佔了安平,山裡的人們還不知道,依然過著清貧但安靜的生活。一天,他帶著放暑假的弟弟柱子去收夾子。那次收穫還不小,一下逮到三隻兔子。
回來路上,聽到村裡響起槍聲。一隊鬼子闖進吳家莊,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爹拿起漢陽造,跟鬼子拼了命。
哥倆跑回村子,房屋燒了,街上都是屍首。回到家裡,爹身上滿是槍眼,已經去世。娘還有一口氣,握著柱子的手說:「你是哥哥,往後要照顧好弟弟!」
從那天起,哥倆在村外搭起草棚,相依為命,也是從那天起,栓子立下誓言,找機會殺鬼子,為爹娘為鄉親報仇。
但栓子不想讓柱子打仗。柱子小栓子一歲,中學念了半年,喜歡讀書的他,不管走到哪裡,都帶著跟學長借來的教科書。栓子也想著,有朝一日讓柱子重新回到學堂。
去年深秋,柱子不舒服,栓子一人去收夾子。等回到草棚,不見了柱子,只有地上凌亂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