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先報恩再去跳唄，不然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雨滴一開始並不大，三三兩兩，窸窸窣窣，隨意地落在地面上，原本乾燥的馬路之上便開出點點漆黑色的梅花。
——
雨水混合在灰塵之中，味道很好聞。
陸時花心裡想著，大腦放空，不由得走了神。
是啊，也怪不得她會走神，面前少年問的問題未免太跳脫了一些。
這幾個問題，跟推理出自己跳樓的真相有一毛錢關係嗎？
大概沒有吧，畢竟答案之間毫無關聯，在她的腦海里無法組成一條完整的迴路。
至少在她看來，他只是在觀察自己的反應取樂罷了。
雖然如此，她發現沈七葉翹著嘴角，還在等待著答案。
畢竟是說好的三個問題，三次回答，不能耍賴的。
或許對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認真推理。
陸時花對自己的小女孩心性再次失望。
也對，這才是常態，這才是她的日常，期待，然後落空。
她嘆了口氣。
——
「我...我帶傘了。」
她說著，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我的傘放在了教室里，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拿走。」
陸時花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校服裙。
「那就這樣吧，我要去找其他樓層了，生命最後時刻能跟你聊天我很開心，告辭。」
她再次走向天台的大門，打算離開。
——
沈七葉倒也沒有阻止，只是在她即將拉開大門的時候，開口道：
「陸家的大小姐，沒想到是個壞孩子啊。」
他的話被風帶到了陸時花的耳朵里，於是少女緩緩轉過身來，不復方才的從容冷淡。
「陸家的...大小姐...沈七葉同學，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本就極冷淡陰鬱的絕美容顏，此刻再添一分警惕之色。
沈七葉攤了攤手，嘴角浮現一抹玩味的微笑。
「自然是問出來的。」
——
問？
不不不，沈七葉什麼都沒問，其實一切都是猜的。
所謂的陸家大小姐，也只是因為陸時花姓陸罷了。
而對方的掌中鏡價值不菲，非常人可以使用的奢侈品。
這樣教養良好，家世優渥的女孩子，不是大小姐又是什麼？
可話雖如此，如果開頭都被沈七葉猜到了，那麼結尾想必也會一如他所想。
她的身世，大概會是個很狗血的故事。
——
「我說啊陸大小姐，不想聽聽我的推理嗎？」
沈七葉邪魅一笑（請記住這個笑容，等下要考的。）
「我可是什麼都知道的。」
他對陸時花笑道。
少女眼中閃過一抹警惕之色，她後退兩步拉開天台的門：
「我知道了，我們在走廊里說吧，已經開始下雨了，淋雨對身體不好，你會感冒。」
她說著，走出了沈七葉的視線。
沈七葉撓撓頭，尋思著這妮子還真是認真又心善，都決定去死了，還擔心淋雨的小事兒呢...
他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
「那麼，我將開始我的推理了哦。」
「陸時花，你出生在一個家世顯赫的陸姓家門，自出生起，你就錦衣玉食，過著極其舒適的富人生活，可是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並非陸家的親生女兒！沒錯，你是你父親在戰場當將軍時撿回來的養女，而家族並非你父親的一言堂，在你與陸家沒有血緣關係這件事被發現的那一刻，你的命運就已經註定，家族對你越來越嚴格，條條框框，任何事情都拘束著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即將成為家族聯姻的工具！啊...多麼可悲的少女，可是即便如此，你還是在苦難的生活里找到了唯一的樂趣，那就是看戀愛漫畫，唯有在看漫畫的時刻，你才能感覺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羈絆，可是孤獨如你，冷傲如你，寂寥如你，又怎麼會去與其他男性構建那種關係？更不必說，你身上還有一樁註定悲劇的婚約，啊....多麼可悲的少女！終於，不堪重負的你，在某個陰雨天，即將放學的那節課，選擇了逃課，你要向世人證明，沒錯！你要向世人證明！你並非籠中鳥，而是一隻無拘無束的信天翁！」
——
好長，是不是有點影響閱讀了？
大家不看也無所謂的。
——
沈七葉清了清嗓子，有點口乾舌燥。
他看著面前表情很是怪異的少女，像是邀功一樣地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哼哼，怎麼樣，是不是全中？」
少女沉默，片刻后，嘆了口氣。
「沈...沈七葉同學，我為剛才懷疑你感到抱歉。」
陸時花真誠地低下了頭，雙手扣攏放於小腹，微微屈身。
抬起頭后，她盯著沈七葉的眸子，滿臉真誠。
「抱歉，除了開頭你說的我姓陸之外，其他的一個沒中。」
她說。
威儀堂堂，目光凜然，決然不似說謊的模樣。
沒錯，決然不似說謊的模樣。
——
...
——
「誒？所以說，你只是覺得被家裡規劃好的生活太無聊了，所以才選擇一條看起來不那麼一樣的路？」
兩人漫步在無人的走廊之中。
聽到陸時花只用了三兩句就講明白的緣由后，沈七葉有點無語。
為了這就要去死嗎？這也太草率了些...
現在的年輕人啊，對待生死還真是隨便...
等等，我好像也是年輕人來著...
沈七葉心裡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與陸時花並肩走在無人的走廊中。
窗外，雨勢漸起，陰雲吞沒了太陽，黑暗漸漸浸染了這片古老的城市。
——
「是的沈七葉同學，況且我也並非一定會死在今天。」
陸時花認真回復，同時微微嘆氣。
「請問你是薛定諤的陸小花嗎？沒跳之前就處在生與死的疊加態是吧你！」
沈七葉激烈吐槽。
「還有，什麼叫並非一定會死在今天啊？！今天不死難道還有明天的份嗎？！」
陸時花並未回話，她只是望著窗外的雨，身形單薄，眼神寂寥，看上去很是破碎。
「明天的份嗎...總之，既然會給沈七葉同學添麻煩，那還是算了，我等下會在四層跳的。」
她說著，打開了走廊的窗戶。
沈七葉扶額：「....就是說，今天這個樓，咱是非得跳了是吧？還有，你先把窗戶關上可以嗎？跟我聊天的時候，能不能先不要擺出一副聊完馬上就跳的姿態？」
陸時花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首先，今天肯定就要跳了呀，事到如今為什麼還要拿出來討論呢？另外，我只是覺得走廊氣壓太低了，打開窗戶透透氣，你未免有些太緊張了。」
「再怎麼說我也不會失禮到在跟你聊天的過程中就跳的程度哦。」
陸時花輕笑著，不過眼中倒是毫無笑意...
「雖然我確實不喜歡跟你聊天，可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她說。
沈七葉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面前的冷麵少女給討厭了...
「小花，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貶低我？哪怕是我也會受傷的哦。」
他說。
陸時花想了想，然後對他微微鞠躬，似乎在表達自己的歉意。
「抱歉沈七葉同學，我說話太直了，下次我會委婉一些，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沈七葉捂臉：「額...小花，你這個幽默細胞是不是太小眾了一些？我們只玩冷的是嗎？」
陸時花：「....抱歉，我還以為會很好笑。」
沈七葉：「...」
——
兩人走在四層的走廊之上，班級在三層。
哪怕他們走的再慢，連接三四層的樓梯也如約而至。
沈七葉皺著眉頭輕聲嘖了下。
他打開手機，發現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
已經沒辦法繼續用閑聊的方式拖延時間了。
也就是說，少女將會在這五分鐘之內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嘆了口氣，看著身旁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清冷陰鬱的孤獨美少女。
於是，方才那奇怪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搞得他又想再給自己一巴掌。
沈七葉：禁止戀愛腦！
——
「小花，雖然我們的話題已經結束了，不過縱身一躍頂多只會消耗你一分鐘時間，所以，你是否可以聽一下我希望你報恩的事項？」
陸時花聞言抬起了頭，轉過身子，認真望向沈七葉。
「你說，我聽。」
——
沈七葉還是做了那個讓他後悔一生的決定。
——
幾十年後，沈七葉回想起今天，都會無比後悔，當時為什麼要腦子一熱說出那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