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南疆.狼襲(中)
熙樂直覺很准,儘管整晚狼嘯聲聲不斷,可並未有人遭到狼的襲擊,一夜相安無事。***
傣苛布防的兵衛天蒙蒙亮就開始拔營,一時間叫喊聲、罵娘聲連成片,大家晚上或多或少都看到徘徊車隊附近成群的野狼,由此產生的懼怕在晨曦中變成浮躁易怒的緒泄出來,傣苛無從約束,只一個勁敦促快點動作。
熙樂被吵醒,能在狼群中睡得香甜踏實的,估計全車隊也就她一個人了,她之所以能睡的安穩,歸功於她想通的幾個問題。
先她感覺狼群不可能在第一晚就耐不住性子大規模襲擊龐大車隊;其次是她對傣苛的信任,她覺得傣苛不可能連一晚時間都守不過去;最重要的是其三,她腰上掛的那柄寒鐵製成的三寸寶刀,是她所有的依仗,萬不得已時候可以仿效虞姬,說不定一抹脖子,魂歸原體也說不準,想到這,仰望車頂的熙樂自嘲一笑。
研畫半夜未睡,蜷縮在馬車一角,臉頰還有未乾的淚痕,她自小到大別說見到狼,就是聽也沒聽過幾次,想起昨夜恐懼的經歷時恰巧碰熙樂醒來,緊忙擦拭雙眼,欲語還休喚了聲:「公主——」說完竟又流下淚來。
「怎麼了?」熙樂收回心神,從馬車臨時用棉被鋪的榻上坐起,見研畫憔悴模樣緊忙問道:「受委屈了?」
這一問,讓研畫本已強忍住的哭意再次泄洪,她抽泣著說:「奴婢昨晚起夜,看到好多綠油油的狼眼,真的有很多很多!奴婢害怕!公主,咱們能活著到王爺那裡嗎?」
小姑娘被嚇到了,熙樂注視著面前淚水連連的研畫問:「你信我嗎?」
研畫邊抽泣邊點頭,膽怯害怕的模樣同昨晚戲弄傣苛那個活潑俏皮女孩判若兩人,熙樂起身上前,跪坐在研畫對面與她平視,緩緩說:「能不能活著走到南疆營地我不知道,但我絕不會丟下你。」
研畫鼻頭微紅,止了哭,傻聽著熙樂又說:「萬一,我說萬一咱們被狼圍住走不到南疆,我也絕不拋下你獨自離開,我誓。」
研畫內心的惶恐被熙樂最後一句話安撫下來,眼神中也不再透漏驚懼,慢慢浮現出摻雜著感動的堅強。
見安撫起到作用,熙樂笑上臉龐,故作輕鬆吩咐道:「你去準備兩套簡便的騎裝,然後喚傣侍衛來,就說我有事囑咐他!」
「嗯,奴婢遵命。」研畫伸了伸略有些酸麻的雙腿,彷彿之前做了「天大錯事」的孩童被家長抓住般羞澀朝熙樂一笑,熙樂掏出手絹仔細擦乾淨研畫臉上淚痕,然後擺擺手,研畫輕快地跳馬車而去。
研畫走後,熙樂收起自信笑意,略些沉重閉目呼出胸中濁氣,再睜開眼,又是一副雲淡風輕,泰山崩於面前面不改色的模樣。
「王妃喚屬下前來,不知有何吩咐?」車外傳來傣苛粗獷的問詢聲,熙樂掀簾,看研畫捧著衣物站在傣苛身後,兩人沒有劍拔弩張的火藥味,反倒有一種小鳥依人的和諧。
熙樂意有所指的笑笑,研畫臉上一紅,心虛的上前空出一隻手將熙樂扶下馬車,熙樂靜立傣苛對面單刀直入問:「昨夜狼嘯陣陣,擾人不得安眠,傣侍衛可想出應對良策?」
傣苛暗嘆,終歸是金枝玉葉,受不了驚嚇,嘴上仍一絲不苟回答:「屬下確實得了一動一靜兩個應對方法,既然王妃問起,就請王妃幫忙取捨看哪個可行。」
「先說說何為靜?」熙樂饒有興趣看向傣苛,聽他回答:「靜是靜守,選一山腳構築防禦,之後派人去王爺處傳話,讓王爺帶人前來解圍,順利的話,堅守六日即可。」
熙樂略一沉思,又問:「動呢?」
「動則丟棄部分輜重,帶人快馬輕騎繼續往南疆方向趕。」傣苛說完,熙樂又問:「第二個方法幾日能到南疆?」
「少也得五六日,多則無法估量。」回這話時傣苛眉頭緊皺,露出些許不耐,時間緊迫,他不想再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上同熙樂解釋浪費時間,他心裡其實早有決定,之前純屬客套,沒想到熙樂會在這些問題上較真,只能再說:「屬下以為這個辦法不妥,人太多,目標太大,移動速度太慢,反而不安全」
哪知熙樂卻不停搖頭,說:「我不贊同第一個方法,你聽下我的理由。」
見熙樂語氣嚴肅不似隨意玩笑,傣苛點頭聆聽時眼神中多些專註,不知怎回事,他現越同王妃接觸越覺得她並非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初起他縱容手下對她不敬,她毫無反應,看上去像極膽小怕事的女人;遇到狼群后自己提議護她先行離開,她拒絕,要同大家一起留下,又像膽大無度的豪客;而如今她主動問詢對付狼群的方法,似乎還有不同見解,讓傣苛在交談之餘,多了幾份好奇,猜不出這新田王朝來的嬌貴公主,腦子裡能裝什麼上得檯面的建議!
熙樂沉思片刻略組織下語而後說:「野狼三五成居,極少聚集成群,但凡聚集必有因由,我大膽猜想,昨夜所見並非全部數量的野狼,此後時日,定還有增加。」
「若依山構築防禦,以目前車馬、糧草傣侍衛估測最多能堅持幾日?」
「十餘日?」傣苛心頭泛上危險信號,他想到第一個策略的時候,並未考慮到狼群數量增加的問題,急忙問出:「王妃怎能斷定狼群數量還會增加。」
「我曾在遊記手札中看到過類似記錄,野狼因飢餓聚集大規模遷徙最勝可達數千頭之多,所到之處,村落盡毀,牛羊不留。」熙樂略帶調侃的說:「希望咱們運氣別那麼好。」
這句話說得傣苛暗冒冷汗,他想起去年秋末,王爺為來年春耕拓荒省勁,派人放火燒田引山火的事,不是因為那個狼群沒有吃食所以聚集起來禍害人吧?容不得他多加思量,熙樂接著說:「我覺得,堅守一處會使咱們變成固定目標吸引越來越多的狼,咱們的人也會在襲擊中越來越少,士氣也會越來越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果派出去的人被野狼咬死根本報不了信,或者王爺也同樣遭受狼群伏擊,那麼堅守苦等救援會變成遙遙無期的一個希望。我不知道選擇第二個方法會不會有同樣的危險,但是我感覺只要離南疆營地越近,生還的希望就會越大!」
傣苛吃驚望向熙樂,身處險境卻能冷靜分析問題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生欽佩了,更何況她還分析的有理有據,犀利透徹。
如果今日之災真因秋末山火引起,挨過冬日飢餓的狼群肯定還會源源不斷聚集尋找食物,不說人會害怕,到時連馬兒都會嚇破膽,一旦被圍攻沒有救援,到時憑藉兩條腿突圍,想到這,傣苛打了個寒戰。
再回話時,他語氣由以往敷衍式恭順變成真真正正的尊重:「車隊如若繼續前行,王妃可還有好的建議?」
「建議談不上,我有一些想法,傣侍衛不妨聽聽。」熙樂從傣苛眼中感覺到他對自己選擇的認同,心緒稍定,慢慢往下說:「輜重定然要扔,帶足兵器、糧草、藥材、白布,其餘的全部捨棄,把車盡量多的騰出來,以供人白日輪番休息。車隊所有人必須參與戰鬥,可以將他們分為三組,分別在白班、上夜、下夜輪流防衛趕路,至於如何分組、防禦這些細節,還要聽傣侍衛的安排。如此日夜趕路,你估測下多久可到達營地?」
「四天!日夜不休趕路四天就可到營地。」傣苛眼中迸出光芒,興奮地說:「車隊不停移動,儘管狼群尾隨,不到一定數量也不敢貿然動攻擊,王妃提議甚好,屬下這就下去安排。」
人在重壓下辦事效率是相當高的。傣苛迅速組織思路並將想法貫徹下去,大伙兒聽完傳達下來的可以活命的應對方法后,一時間激四射,特別是那些被傣苛稱之為累贅的人,干起活來尤為賣力,不被無拋棄葬身狼腹,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們感激的呢。
太陽微微升起,整個車隊全部收拾停妥,蓄意待。
熙樂同研畫褪下華麗的長裙,悄悄換上布衣騎裝,擠到車夫身邊,也幸虧她這輛馬車寬敞,要不前面還真擠不開仨個人。
車夫頓覺亞歷山大,再不敢撒開懷跑,只怕把車上的王妃摔下來。
傣苛注意到這邊動靜,打馬靠近看到熙樂和研畫一番作為,慌忙高聲勸阻:「王妃速回車箱坐穩,外邊不安全!」
「我試一下。」熙樂坐在顛簸的車位上,緊抓一側扶手:「如若真無法適應,我們自會回去,傣侍衛無需牽挂,忙去就是!」
「公主是想將馬車讓出給夜間當值的兵衛休息!我們可不是吃軟飯的!」研畫脆生叫嚷,把熙樂真正的想法喊出,隱隱還有些賭氣的成分。
女人惹不得,小心眼的女人更惹不得!傣苛一陣苦笑,隨後跟著道歉:「是,我錯了,我收回那句不恭敬的話,研畫姑娘是咱們南疆的女漢子!」邊說招手喚來四名騎馬勇士:「你們無論如何護好王妃同研畫姑娘,切不可有絲毫閃失。」
四人身形彪悍,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征戰的能手。
傣苛將熙樂交付給四人後,再不勸阻,驅馬離開,粗中有細的表現讓熙樂心中暗暗生暖。
研畫卻心生氣悶,女漢子,她有那麼彪悍嗎?熙樂看看悶不做聲的研畫,心中好笑,輕輕戳了戳她:「不是挺伶牙俐齒的,怎麼這次沒狠狠反擊回去?」
研畫沒反應?熙樂笑著又說:「人都走遠了,不要想了!」
「奴婢哪裡有想他!」研畫順口說完,「轟」的大腦一炸,雙頰血紅,眉目卻含春似是滴出水來,熙樂故意又問:「哪個他?」
「公主!你打趣奴婢,奴婢不理你了!」說完,還真生氣的轉身不理熙樂了,熙樂抬頭望向遠處窮追不捨,時隱時現的狼影,暗暗唏噓:多麼特色的春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