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心疼

盛夏的傍晚，六至七點鐘的光景，夕陽如同熔金般灑滿天際，給這座城市披上了一層溫柔的金紗。

顧苒樂駕駛著車子緩緩駛入熟悉的街道，車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蟬鳴，與遠處孩子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溫馨的生活畫卷。

她剛從民政局辦完事出來，心中雖有些波瀾，但表面卻顯得格外平靜。

車子在江老爺子的住處外停下。

老爺子原本在門口坐著打盹兒，像是有所察覺似的，猛地睜開眼睛。

「老趙說你匆匆出門了，沒事吧？」

江老爺子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焦急，目光緊緊鎖定在顧苒樂身上，彷彿要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什麼來。

顧苒樂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試圖緩解老人的擔憂。

「沒事，我只是去了趟民政局。」

「去民政局？」江老爺子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臉上的焦慮更甚，「你，你不是跟厲慎之分手了嗎？怎麼又突然去領結婚證了？你們這是不打算辦婚禮就直接這樣結婚了？樂樂，外公跟你說，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這樣不行的！」

說到最後，江老爺子的臉色已經變得異常嚴肅，眼中滿是對顧苒樂未來幸福的憂慮。

顧苒樂見狀，連忙俯身，雙手輕輕摁住老人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安撫：「您老別激動，我沒領結婚證，是我三叔跟三嬸離婚了。」

她的話語清晰而誠懇，試圖消除外公心中的誤會。

江老爺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緊張的神色逐漸緩和，但眉宇間仍有一絲不放心的痕迹。

「真的嗎？沒騙外公？」他的眼神中滿是詢問，顯然還需要更多的確認。

顧苒樂輕輕點頭，決定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告訴外公，以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她簡單把趙麗麗欠賭債去金家要錢，導致金家跟顧月明退婚的事跟江老爺子說了一下。

江老爺子聽完，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但眼神中依舊流露著對顧苒樂的深深關切。

「樂樂，你要答應外公，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特別是關於你的婚姻大事，可不能偷偷摸摸的。真要領證，也一定要先告訴外公，知道嗎？」

顧苒樂望著外公滿是皺紋卻充滿慈愛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堅定而溫暖，「好，我跟您保證，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第一個告訴您。」

夕陽下，祖孫二人的身影被拉長，畫面定格在這一刻，充滿了溫馨與安寧。

「你出於對你堂姐和堂妹的善意，勸說你三叔與三嬸離婚，但她們能否真正理解你背後的良苦用心？又是否會因此埋怨於你？」

江老爺子的話語中帶著深深的憂慮，眼神中也滿是擔憂，彷彿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顧苒樂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既有無奈也有釋然。

「她們是否會埋怨，我心中並無確切答案，即便不理解，那也無妨。我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內心，做了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至於其他，我並沒有過多地去想。至少，我能夠問心無愧。反正我在眾人的心裡本來就是個心狠手辣、蠻不講理且肆意張狂的人，這樣的做什麼都會被人認為正常。」

她的語氣平靜而堅定，彷彿是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然而，當她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是個「心狠手辣、蠻不講理且肆意張狂」的人時，江老爺子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疼痛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深深地凝視著顧苒樂，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波瀾，但那裡卻是一片平靜。

在與顧苒樂相認之後，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她這些年來的生活，於是暗中派人進行了調查。

然而，調查的結果卻讓他心如刀割。

七年前，在顧寧出事後，她竟然險些喪命於親叔嬸的貪婪之手。

在父親離世后，她所經歷的絕望與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一夜之間，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彷彿被迫長大了許多。

她的成長，是用血腥和慘重的代價換來的。

江老爺子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懊悔和自責，他多麼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她永遠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這些年來，她不得不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冰冷而強大的人，這是她為了保護自己而採取的一種方式。

因為她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依靠自己。

江老爺子顫抖著手，緩緩地伸向顧苒樂，嘴唇哆嗦著，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辭彙。

良久，他才終於擠出一句完整的話：「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顧苒樂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老江，你真的誤解了。除了那次生死邊緣的經歷，這些年我的日子其實還算不錯。若真要談論受苦，那應當是我叔嬸他們，在我的『特別關懷』下，他們的日子可謂是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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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趣事，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你猜，他們以前私下裡怎麼稱呼我來著？神獸。其實他們心裡更想叫我惡魔，只是不敢罷了。」

「我才不信你會那樣對他們。」江老爺子偏了偏頭，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痕，「我知道你對你叔嬸一直都很寬容。」

「寬容？或許吧。按理說，他們當年差點要了我的命，還參與了謀害我父親的事情，我即便不親手了結他們，也應該送他們進監獄。可我卻選擇了讓他們自由自在地生活。」

江老爺子點了點頭，「是啊，這是為什麼呢？別告訴我，是因為你覺得把他們留在身邊折磨，比把他們送進監獄更能解你的心頭之恨。」

「為什麼不可以是這個原因呢？」顧苒樂反問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江老爺子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那樣，你完全可以把他們趕出顧家，讓他們生活得無比凄慘，而不是留在眼前讓你看著既礙眼又危險。」

顧苒樂輕笑一聲，抬眼望向院子。

不遠處，顧闌珊和顧蓁蓁正用水管相互滋水，原本是在澆花，卻不知何時變成了水仗。

顧月明上前試圖勸阻，卻反被澆了一身水，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江老爺子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低聲問道：「是因為她們嗎？」

「沒錯，我可以輕而易舉地讓我叔嬸們一無所有，落魄街頭，甚至喪命。但這樣做之後，只會多出幾個像我一樣無父無母的孤兒。」

說到這裡，顧苒樂自嘲地勾起唇角，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我已經失去了父母，那種滋味太過苦澀，我不想讓他們也變得跟我一樣。」

「你這孩子……」

江老爺子喉嚨有些哽咽，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心中暗自感慨，顧寧真的把她教得很好，很好，既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又不失一顆溫柔善良的心。

她能放下個人的恩怨，展現出如此博大的胸懷，這已然是大愛的體現。

可她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呀！

當年也不過剛剛成年。

這事若是放在他的身上，他都未必有她這樣的胸襟。

「好啦！」顧苒樂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這麼煽情的話題就此結束吧，我們該出發去羅家吃飯了。還有，我可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您最近看到的我，只是我的一面。所以，千萬別心疼我，不然哪天你看到我另外一面的時候，您會難以接受的。」

「是嗎？」江老爺子不信，「一個有如此胸懷的人，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呢？」

顧苒樂神秘一笑，「壞到您想象不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