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離散三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風鈴的源頭,卻沒見到謝子嬰,只見遠處有數道火把將林子照得亮如白晝。
百十來名官兵的身影就在眼前了,他們正四散開、揮動手中的刀亂砍著四周的灌木草叢,像是為了防止草叢裡藏著人。
溫昱心口仍舊疼到了骨子裡,喉嚨處還卡了不少吞咽不下的血沫,磕得他喉嚨生疼,但好歹恢復了些體力,無需被肖紀扶著走了。
肖紀為他撐著傘,聞見雨愈發大了,小聲提醒道:「公子,謝公子應該不在這裡。」
溫昱沒吭聲,小心地推開他扶著自己的手,眼見有個官兵靠前來,沒等肖紀提醒,他足尖先挑了顆石子落在手中,指尖再一彈,石頭就擊中了那人胸口。
後者難以置信地盯著密林,想大聲呼喊周圍的人,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肖紀便眼疾手快地上前將他拖入了草叢后。
溫昱將部分血咳了出來,咳不出來的部分索性吞了回去,然後看向那個官兵,啞著嗓子問道:「謝禪呢?」
那人又驚又恐,看著溫昱不敢發聲,肖紀便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說實話,否則我這把刀可沒長眼睛。」
溫昱眸光深沉,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嚇得一哆嗦,輕咳了一聲,發現能出聲了,便驚慌地開口道:「方才我們也是一路追他到這裡,但很快就不見了。」
瞥見溫昱嚇人的眸光,又焦急補充道:「我發誓所言非虛,否則不得好死!」
溫昱問道:「你們為何要追他,又是怎麼發現他的?」
「是一個孔銘弟子告訴我們大人的,原本大家都準備好了才趕往客棧的,誰知謝禪好像提前知道了,竟被人帶離了客棧。」
「誰帶他離開的?」
「這我真不知道。」
再問下去也沒什麼用,溫昱看肖紀一眼,肖紀會意,一手刀將人打暈了。
溫昱原地沉默了良久,久到肖紀幾乎以為他又不舒服了,正打算晃他一下,就聽他道:「這個地方不算大,但附近有懸崖和護城河,所以必須要在這些官兵之前找到他,你我分開找比較快。」
肖紀皺眉道:「可公子這樣子在下擔心……」
溫昱似乎很累,沒力氣跟他爭辯什麼,聲音放得格外和緩,「我一會兒就好了,你走那邊,我走這裡,記得要快,多謝!」
話到這裡,肖紀總不能再多嘴的,只好答應了,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句,「公子小心。」
溫昱體力並沒有恢復多少,加上烈火灼心的痛苦僅減輕了一半,肖紀還把對於他來說算累贅的傘給了他,一路避開那些官兵扶著樹走,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只記得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將林子翻了個遍,到最後卻忘了自己在找什麼。
再後來他又晃到了某處,由於心神恍惚,竟沒注意腳下,就一腳踩空,從那裡滾了下去,傘也就此脫手了。
這一過程他都沒什麼知覺,所以滾下去時也未曾想過自己的死活,甚至有那麼幾個瞬間,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滾下去。
最後他撞到了一個大樹樁才停下來,遂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若非看見不遠處有個暈倒的少年人,他也許真的就睡過去了。等到眼前變得清明,看清細了少年,總算舒了口氣。
他竭力站起來,又一步一趔趄地走過去,然後緩緩蹲下身,將那少年扶起來靠著自己肩膀。
溫昱忽然察覺了什麼,又慌忙擼開謝子嬰的袖子,果見他手腕上有道青筋正攀沿著他的手臂向上,遂又湮沒在了衣袖之下。
而此時謝子嬰的面容平靜而溫和,眉頭卻輕輕皺了起來。
溫昱很想撫平他的眉目,奈何沒多少力氣,便小心地拖住他的腰身,又抽空看向掌心——那裡有一道細微的碎光正若隱若現。
他將掌心抵在了後者的額頭上,隨著碎光絲絲縷縷地消散,青筋也逐漸消失了,但他的手也隨之發抖得愈發厲害。
也是這時候,謝子嬰忽然睜開了眼,目光異常凌厲。
溫昱察覺到了敵意,慌亂地想要收回手,奈何體力不支,對他又沒什麼防備,一時躲不過,胸口便重重地挨了一掌。
他側身嘔出了大口血,眼前幾乎黑了,下一刻又被謝子嬰撲到了草叢裡。
他被石頭磕得生疼,本能地悶哼一聲,遂又感覺一雙手狠命地掐住了他的脖頸,他聽見謝子嬰惡狠狠地問:「他是誰,是不是那什麼巫覡!?」
不是他。
溫昱此時是只不如雞的落難鳳凰,實在使不出什麼力氣,但被他掐得幾乎窒息,只好逼迫自己去掰開他的手,奈何怎麼也掰不開,便啞著嗓子道:「我他娘怎麼知道你說的誰,放開。」
誰想少年又重複了一遍,手下也愈發狠了,「你說不說!?」
知道他是不會放手了,溫昱忽地想起了巫厭的話,便有氣無力在他腰間摸起了笛子。
少年沒感覺到,又窮追不捨地問道,「方才那個情況,若非有人懂得巫術,難道還是機緣巧合?」
溫昱終於摸到了笛子,正想拿笛子往他眉心打去,一時間卻猶豫了,片刻后,最終還是無力地鬆了手。
他的嗓音格外微弱,「……我不知道,你問我也沒有用。」
溫昱被雨水沖了滿臉,唇上血都被沖乾淨了,卻對少年的話充耳不聞,更不在意自己正被掐著,只是看著對方的眉眼,一時忘了生死,會心一笑,「雖然很想死在你手裡,但恐怕不行……要不要我們來賭一把?」
「賭什麼?」
溫昱咳了一聲,又咳出了不少血,他沒力氣擦掉,就儘力吞下去,然後輕笑道:「我只要性命有危險,他會感應到,我就賭他無論如何不會讓我死。」
少年冷笑一聲,不以為然道:「你說子嬰?你就那麼確定他不是巴不得你死?」
他說的當然是巫覡。
「不是……」他再沒有力氣跟這傢伙周旋了,這回眼前一黑,徹底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