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心亂
他們的步履格外匆忙,孫勻戰戰兢兢地跟在他倆旁邊,快速解釋道:「小殷公子是聽說謝公子可能有陰符令,才想跟謝公子合作解決掉盟約,這樣也許勝算更大,可沒想到你不同意,他喝了一天悶酒,醒來后聽說鄲越使臣離開了,二話不說就帶人去了。」
謝子嬰估算了一下,「現在這個時辰,鄲越使臣帶了不少人,行程慢,應該沒走多遠。騎馬吧,這樣快一點。」
溫昱驚訝地看向謝子嬰,他側臉的輪廓還帶著少年人的柔和,一時不免有點愣。
孫勻道:「謝公子,我早就備好馬了,小殷公子沒走多久,應該能追上。」
溫昱道:「你會?」
謝子嬰驀地看向他,沒回答,腦子裡卻冒出了一個念頭:他不會想帶我吧?
他覺得有點彆扭,被謝流玉帶的時候沒什麼感覺,而換作了溫昱,他稍微想象了一下,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可殷逸等不了,若他想要自己走,恐怕會拖慢行程,這時候也不該糾結那些亂七八糟的。
孫勻是個靠譜的,知道他們必定要出長安城,特地備好了馬在長安城外。
溫昱從中挑了兩匹,自己翻身上去一匹馬,又垂眸看著謝子嬰,意思很明顯了。
謝子嬰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了。
溫昱朝他伸出一隻手,他卻沒理,兀自爬上去坐到後面。
後面總比前面好。
謝子嬰往下看了一眼,當即嚇得看向前方。
不得不說,雖然不算高,但謝子嬰還是慫了。
溫昱悶悶地道:「要走了,你抱緊我。」
「啊?」
溫昱:「……」
謝子嬰又在猶豫,溫昱提醒道:「你若不肯就坐到前面來,否則容易摔下去。」
謝子嬰「哦」了一聲,這才試著抱住他的腰。
那種微妙的感覺又上來了,他渾身忽然有點發熱,開始不自在起來,手便不敢抱太緊。
直到溫昱策馬躥出去一段距離,狂風「呼呼」地擦過耳畔,謝子嬰才嚇得抱緊了他。
開春的三月里,夜風格外冷,習習地擦過耳畔,這一路上只能聽見馬蹄聲和草葉被擦過的聲響。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溫昱忽然叫了謝子嬰一聲。
「怎麼了?」
溫昱又不說話了。
謝子嬰察覺了,就故意問道:「你要走了?」
溫昱吱了一聲,「嗯,這一次離開長安,再也不會回來了。」
謝子嬰:「哦。」
他「哦」並非是漠不關心,而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心中百味雜陳,生出了一點挽留的心,又覺得很奇怪。
溫昱可能是怕他尷尬,沒再說話了。
謝子嬰騰出右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香包湊上前,問道:「這個……你從哪裡得來的?」
溫昱倒是愣了一下,可能是沒想到會在他那裡,「自小就在身上,我忘了。」
謝子嬰有些猶豫:「還你吧。」
溫昱卻沒接,淡聲道:「反正也不重要,扔了吧。」
謝子嬰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有些氣憤,「從小帶在身上的東西,怎麼會不重要?」
溫昱還沒說話,謝子嬰就揣測到他要說什麼似的,賭氣道:「那我扔了。」
溫昱不理解他為何這樣氣憤,只是「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了?」
謝子嬰不甘心地問:「你是真忘了,還是從未放在心上過?」
溫昱欲言又止,還沒來得及回答,前方小樹林的盡頭就出現了好幾個人影和火光。
孫勻一直在前方與他倆保持一尋遠的距離,看到那些人影,又著急一拍馬屁股,加快速度奔了過去。
溫昱察覺了不對,趕緊跟過去。
這些人里,只有一個打著火把在前面開路,其他人都將背著個血人的青年圍在其中,而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也有十幾個人正窮追不捨。
孫勻急忙拉了韁繩,本來前面那幾人都有些警惕,但見是孫勻,當即放鬆了戒備,前面舉火把的青年道:「是孫大哥!」
眾人都很高興,然而後面的人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他們,溫昱看準時機一拉韁繩,然後以馬背作為墊腳石飛身而起,越過幾人跟那十幾個人打了起來。
馬已經停下了,謝子嬰有些擔憂,便也翻身下馬,著急地跟著孫勻過去,這才看清了血人的模樣。
竟是殷逸!
看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樣,不難猜出他是失敗了。
幾人弱弱地叫了一聲「謝公子」,結果謝公子翻個白眼,只問:「殷逸胡鬧就算了,為什麼你們也要跟著!?」
幾人都無言以對,有個青年小聲嘀咕道:「殷逸拿我們當兄弟,兄弟有難當然要幫忙,誰想到你這麼懦弱。」
旁邊還有人小聲附和,「就是,你和殷逸跟咱們認識時間都不長,又都對我們有恩,當然是兩個人的令都能聽……」
「所以呢!?」謝子嬰打斷道。
幾人的竊竊私語被這麼一吼,乖乖戛然而止了。
謝子嬰:「齊方廟堂有那麼多人,他們不會想辦法,輪得到你們去幫忙解決?他們都沒說什麼,一個個的覺得自己厲害了,要上天是吧!?」
方才的青年忍不住道:「身為齊方人,容忍不了這種恥辱,怎麼就輪不到我們了?」
謝子嬰道:「輪到你們去送死?鄲越使臣身邊是沒人嗎,就乾等著別人去刺殺他!?」
那青年還來勁了,「我們要是沒遭到埋伏,你怎麼知道不行?」
謝子嬰冷冷地看著他,盯得他直犯怵,一句話都不說。
領頭的青年見氣氛不對勁,趕緊出來打圓場,「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後面還有那些鄲越追兵,我們趕緊走吧。」
謝子嬰依舊看著那青年,卻是對孫勻道:「不用,我弟弟一個人就能對付他們!」
溫昱確實很厲害,又聯想到謝子嬰有陰符令,眾人只好乖乖聽從他的話,紛紛回應著,一起停下休息了。
青年將不省人事的殷逸靠在一棵大樹身上,眾人連連跟過去查看,看到謝子嬰,又自行給他讓了路。
見殷逸唇角還有血,謝子嬰焦急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這件事除了眾人,只有謝子嬰和溫昱知道,方才的青年竟用一種看叛徒的眼神看他,沒好氣道:「開始我們進展是很順利,誰知他們竟早有準備,埋伏好了就等我們去截殺他們似的,我們才死傷了不少兄弟。」
謝子嬰沒在意,又皺眉問:「那你們怎麼逃出來的?」
青年道:「後來又來了一撥人,大部分鄲越兵顧著對付他們了,我們便藉機殺了出來。」
說話間,溫昱已經解決掉了那些人,他擦了擦臉上濺的血,走上前來,看見殷逸,忙又蹲下身給他掐脈。
一時間,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一會兒,謝子嬰問道:「怎麼樣?」
溫昱沒回答,將掌心覆上殷逸的雙眼,謝子嬰猜到他想做什麼,急忙道:「別……」
溫昱看他一眼,仍舊保持那個動作,道:「沒事。」
但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又皺起來,想是救殷逸很難,謝子嬰也愈發擔憂起殷逸了。
沒過多時,溫昱忽然一臉凝重地收回了手,隨即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謝子嬰急問道:「怎麼了?」
但沒咳嗽多久,他又恢復了,沒事人似的站起身,見謝子嬰滿眼擔憂,一時間似乎還很高興,笑問道:「擔心我啊?」
謝子嬰這回沒否認,也沒懟他,點頭道:「嗯。」
溫昱愣了愣,又低聲道:「沒事,放心。」
正說著,背後又傳來了咳嗽聲,謝子嬰猶豫了一下,見溫昱確實沒什麼不妥,便偏頭去看殷逸了。
然而咳嗽幾聲殷逸又不省人事了,溫昱想到了什麼,蹙眉道:「趕緊送他去醫館!騎馬去,顛簸一下總比晚了強,若醫館沒開門,就砸開,他的傷我沒辦法,你們快點。」
有個青年猶疑道:「那鄲越使臣……」
「有我們在!」溫昱道:「你們趕緊走,他等不了!」
幾人再猶豫,也只好同意了,背殷逸的青年直接帶殷逸上了一匹馬,而其他人緊隨其後。
他倆正要走,見孫勻又要跟過來,溫昱道:「我們去就可以了,你別去湊熱鬧,趕緊護殷逸才是!」
「好吧,你們小心。」孫勻雖猶疑,還是擔心殷逸的,便丟下這一句,轉身上馬離開了。
溫昱囑咐完后,又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謝子嬰忙追上去,抓著他一通檢查。只是檢查半晌,也沒從他的舉動神情里查探到任何不適,只好追問道:「你方才真的沒事?」
溫昱眨眨眼,「沒事。」
「沒騙我?」
「嗯。」
「我不信。」
溫昱一愣,隨後笑起來,道:「你這麼關心我?」
謝子嬰懶得跟他貧,道:「嗯。」
溫昱僵了一下,遂不著邊際地避開他,又朝前走去,「說完了就走吧,別耽誤功夫了。」
「……」
謝子嬰垂著眼眸,沒再吭聲,默默地跟在了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