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鬼手神工
只有天音道的魔女,才會穿這樣的襪子。
翠色女子的臉竟然也是一紅,身不由己看看自己纖細的三寸金蓮,淺嗔薄喜道:「想不到你真的很壞,長大了怎麼得了……居然連人家穿什麼襪子也看得那麼仔細。你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嘛。」
吳鳴終於說:「天煞道。」
說出這個門派的時候,吳鳴整個人也好像虛脫,成了行屍走肉,靈魂飄飄而出。
『天煞一出,魂不附體!』
這帶著三分凄厲的箴言,就是因天煞道的恐怖絕殺而千古流傳。
「天煞一出,先絕我魂,再滅眾魂」,這就是天煞道。
三千多年前,天煞道最後一任道主「天煞風雷」西門野,以『天煞飛雷斬』,綿延百里血雷驚魂,將正道十八大門派圍攻天煞山的十一位掌門盡皆雷劈成血肉碎片,而各派凡是上了天煞山的門徒,死的死,傷的傷,倖存不過十分之一。
至於另外七大門派的掌門因為早就負傷,弟子也多是在前半程圍剿中就已經不濟,而沒有殺到天煞山上,這才幸免於難,門下弟子也得以保全十之六七,也算是一份運氣。這七大門派,也因為此,實力得以保存,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天下不可爭議——「七首」。
而那十一大不幸的門派,正是由於天煞山上這一次史無前例的超級大混戰,而元氣幾乎傷絕,雖歷經數千年休養生息,依然恢復不過來,氣數稀疏,時至今日也只能算作中等門派了。
昔年的血雨腥風,可想而知。
後世不論正邪,回憶起那三千多年前的正邪二道巔峰對決,都只有一種表情:恐懼。
「天煞道!」翠色女子頓時驚呆了。
旁邊那十幾個紅裙女子也無一例外都驚呆了。
吳鳴早就預料到了這些女子的反應。
縱然是邪道中人,歹毒無比,聽到這個關於「天煞道」的門派,也難免會膽戰心驚的。
這個門派,那一戰之後,便宣告滅亡,四海蒼生終得寧靜。光陰似箭,白雲蒼狗,一晃,這一派,便已經絕跡天下三千多年了。
一個已經絕跡三千多年的門派,又怎麼可能不是人數最少的門派呢?天下又有哪個門派,還能比天煞道的人數更少!
誰又能夠想得到,現在這個門派正式復出了,吳鳴,就是這個門派唯一的一個人。
好半會,翠色女子才醒悟過來,退了好幾步,帶著一些驚悸的眼神,凝視著吳鳴,問:「你真的是天煞道?絕跡三千年的天煞道?!」
吳鳴點頭。
翠色女子道:「你確信?」
「我確信。」吳鳴重重點頭。
誰人能不恐懼,誰人能不退避!就連吳鳴自己翻閱《天煞寶典》的時候,也一陣陣莫可名狀、剋制不住的恐懼,更何況別人!
如果一個人真的有重來的機會,天煞道,絕不會是吳鳴的第二次選擇。
卻想不到這翠色女子怔怔了一會兒,竟然歡呼雀躍起來,說:「好耶,那今年的邪道爭霸大會,可是有大熱鬧了。等到大家都知道天煞道復出,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種翻天覆地的情況。好值得期待哦。」
啊,不是吧?居然……於是輪到吳鳴驚愕了。
吳鳴獃獃地看著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子。
都說世間女子的心,彷彿大海一般深不可測,而邪道女子的心,更是無法用常理來衡量。
翠色女子吃吃地笑,推吳鳴一下,說:「喂,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我剛才有說錯嗎?」
吳鳴也回過神來,說:「哦,不,你沒有說錯,只是我反應不過來,我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翠色女子問,隨即狡黠地一笑。
吳鳴還是搖頭,說:「我想不到你竟然會這麼開心,真的,打死我都想不到。」
翠色女子「咯咯」笑得更加開心。
邪道女子,果真是惟恐天下不亂,就連吳鳴自己,也常常會因為想起天煞道的驚世駭俗之威而心驚肉跳,深深避諱,心緒難以平靜下來。
這丫頭,她倒因天煞道而開心了!
翠色女子原本還沒有纏著吳鳴,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自從聽說他是天煞道的傳人之後,一下子就糾纏上來,緊緊拉著吳鳴,問:「喂,天煞道的好孩子,我是第一個知道你是天煞道的吧。」
吳鳴點點頭。
翠色女子更加開心,說:「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
「吳鳴。」吳鳴道。
「無名?居然還有這樣連名字都沒有的人,難道你一出生就是可憐的孤兒?」翠色女子好看的秀眉皺了起來。邪道中的少年,大多有一個悲慘的童年。要不然,有好端端的幸福生活,誰不想好好享受被父母庇護的天倫之樂,誰又願意淪入邪道,過這樣一種朝不保夕,無人疼愛的漂泊日子?
「口天吳,鳴叫的鳴。」說著,吳鳴繼續向前走。
內心深處,吳鳴卻只有一縷縷無法述說的哀傷。
孤兒?不,我不是孤兒,可是在這個無限廣遠的紅塵世界,我又跟孤兒有什麼區別?
吳鳴抬頭看看青城。
那歷經五千年風雨的石雕,依稀還可以看得出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浮生城」。
只是顏色千奇百怪的苔蘚,已經爬滿了青城的城牆,昔年威震天下的邪道聖地,如今也是滄桑陳舊,斷壁殘垣,四處漏風,不知名的昆蟲在旮旯里啾啾唧唧。
翠色女子看吳鳴竟然不理睬她,有些不悅,一跺腳,噘嘴說:「喂,你為什麼不問我的名字呢?」
吳鳴面無表情地反問了一句:「我為什麼要問,我們很熟嗎?」
真是個木頭,石頭,鐵頭,翠色女子心裡暗自氣惱,看吳鳴絲毫也沒有興趣了解她的樣子,只好主動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哼,你不問我也要說。聽清楚了哦,我叫紫煙,你可以叫我阿紫,或則小煙。你也可以叫我小紫,但是你不可以叫我阿煙,好難聽的。」
吳鳴已經踏上青城第一級台階。
翠色女子收了雨傘,使勁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然後有些怨恨地看著吳鳴。
吳鳴用左腳後跟部輕輕踏了踏青石台階。
青石台階不知已斷裂幾千年,從裂痕處,生長出來黑色的小果子。這不就是數千年前邪道最厲害的毒草「千日罪」嗎?一條懶惰的蜈蚣,棲息在黑果子旁邊,一動不動,那數以百計的腿,密密麻麻看著便讓人心怵。
五千年前,這裡是邪道的聖地,鼎盛一時,何其輝煌。
三千年前,這裡是天煞道最後一位道主,和正道十一大門派掌門同歸於盡的最後戰場。
往事如煙,光華不在,如今只剩下這青城的荒蕪頹廢。
……
冷不丁,吳鳴背上所負的寶劍動了動。
吳鳴立刻回頭。
原來是魔女紫煙,想趁吳鳴背對著她的時候,偷偷拔出這柄一看就很奇怪的寶劍。但是寶劍才拔出來一點,一道道令人眩暈的黑色光華,充滿了犀利的能量,如刀鋒一般,層層湧出,把她的眼睛扎疼,幾乎都睜不開。
旁邊那些女子,也一個個用一隻手掩住眼睛。
「啊——」隨即紫煙失聲尖叫起來。
紫煙拔寶劍的小手,也彷彿雷擊一般,剎那鬆開。
寶劍歸鞘。
那刺傷眼睛的黑光,頓時隱沒。
沒錯,是黑色的光芒,剛才在這風吹雨打的黃昏閃動,猶如一道道來自幽冥的利刃。
「天煞道的東西,不要隨便去碰。」吳鳴扭頭一步步上了台階,直到站在的石門下,斜視著門柱上雕刻精美的無數蛟龍盤踞。
紫煙臉一紅。
身後那些紅裙女子,都忍不住竊竊而笑,她們太清楚這位紫煙小妹喜歡偷拿別人東西。假如你有十兩銀子,紫煙小妹卻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你和紫煙小妹一起去吃了頓飯,花掉十兩銀子,付錢的一定是紫煙小妹。
紫煙回頭狠狠瞪這些女子一眼。
這些女子趕緊低下頭走路。
紫煙哼了一聲,快走幾步,跟上吳鳴,恢復了那份天真無邪,說:「喂,吳鳴,難道這就是昔年西門野施展『天煞飛雷斬』的天煞劍嗎?」
吳鳴搖搖頭。
紫煙一驚:「不是?」
吳鳴點點頭。
紫煙問:「那你用的不是天煞劍?」
吳鳴搖頭。
紫煙說:「那你就是用的西門野那把天煞劍?」
吳鳴還是搖頭。
紫煙氣樂:「好糊塗的傢伙,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哼,為什麼問你一點事情總是這麼困難呢,真把我急死了。那你這到底是什麼劍嘛。」
吳鳴看著紫煙因為嬌嗔而更加迷人的小臉,內心的溫暖感覺讓他的表面變得更加冷淡,漠然說:「你是否想過,叫同一個名字的,可能是好幾個東西。」
紫煙驚道:「難道天煞劍也有好幾把?」
吳鳴搖頭,說:「真正的天煞劍只有一把,但是副品天煞劍卻有二把,當然,這三劍,都叫做天煞劍。昔年『天煞老祖』請得『鬼手神工』鍛造天煞劍,由於這位老先生前二次都失敗了,因此有了二把副品。雖然是副品,但以『鬼手神工』的能力,就算再爛也爛不到哪裡去的,依然稱得上是千古神器。西門野使用的時候,血雷千里,生靈塗炭,寸草不留,其威力可見一斑。按理說,有這樣強大的廢品也該滿足了,但『天煞老祖』追求完美,用不再陪『鬼手神工』下圍棋相逼迫,要求重鑄。無奈之下,這位生平只敗在『天煞老祖』手下的圍棋愛好者,為了有機會扳回局面,也勝『天煞老祖』幾局,只好嘔心瀝血鍛造出來了一柄堪稱完美的天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