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千塊錢

阿亮是個簡單的人，想著自己吃個早飯，都能得到一個訂單，自然是喜笑顏開。

他拌勻了手裡的陽春麵，拿大餅把油條裹住，放在嘴裡咬了一大口，心滿意足地笑道：

「今朝真是運道好！

吃個早飯，都能碰上這種好事。

平安，我發覺，儂就像是去城隍廟裡開過光一樣，

是個帶財的！」

葉平安好笑的白了他一眼。

「儂的話真是多！

大餅油條都堵不了儂的嘴巴。」

葉平安端起碗，喝了一口鮮味十足的麵湯。

這最簡單的陽春麵，就是他記憶里的味道。

一口熱敷敷的麵湯下肚，葉平安覺得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兩個人不再說話，都在專心致志的吃著早飯。

畢竟早上的運動量，已經消耗了他們的體力，現在要好好的補充。

吃飽喝足之後，葉平安也學著阿亮的模樣，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就當入鄉隨俗了。

阿亮站起身，對著老闆娘大聲招呼道：

「老闆娘，我吃飽了，就先跑了。

儂的帶魚，明天準時送來。」

老闆娘正忙著收錢，無暇分身，只能跟他哦了一聲，也來不及說別的了。

阿亮滿足的打了個嗝，帶著葉平安朝車棚走去。

看著路邊停的麵包車，他一臉羨慕的感嘆道：

「將來我有鈔票了，

第一個就要買一輛這樣的小麵包車。

到時，開到十六鋪碼頭去進貨，

不要太拉風哦！」

在阿亮的心裡，能夠有一輛麵包車，他已經是知足了。

一腳油門踩下去，分分鐘就能到十六鋪碼頭。

比起踩自行車，踩得頭上冒煙，不知道要輕快多少。

葉平安看了一眼，旁邊這輛灰不拉嘰的麵包車，好笑的想著。

阿亮這傢伙還真是容易滿足！

麵包車算什麼，實在太小兒科了。

葉平安在心裡想著，這次一定要順利地挖到這第一桶金，好為以後的計劃鋪路。

口袋裡沒有鈔票，什麼都做不了。

阿亮長腿一伸，跨坐在自行車上，回頭對著葉平安招呼道：

「平安，走了呀！

儂在看啥！」

「來啦！」

葉平安也不再多想，跳上了後座，就和阿亮一起去四川北路。

早晨的街頭，路上最多的就是自行車了，還有那擠的撲撲滿的公交車。

如今在四川北路上，跑著的還是長辮子的有軌電車，開起來叮叮噹作響。

售票員每到拐彎的時候，都會探出個身子，揮舞著紅旗，讓這些騎自行車的人們注意安全。

這就是一九八七年的上海，一切都是剛剛起步。

對葉平安來說，這裡處處都充滿了新鮮。

他悠閑的坐在後座上，看著和記憶里不一樣的上海。

阿亮在前面用力踩著自行車，還不時大聲的和葉平安閑聊著。

「平安，年前儂不是和我說，

要去集郵公司買郵票嗎？

要不今天有空，

我們過去轉一轉？」

葉平安這才想起來，原主的確有集郵的習慣。

只是他現在沒心情去看郵票，想辦法賺錢才是王道！

「阿亮，阿拉現在先忙正事，

郵票就晚一點去看。」

阿亮自然是依他的話。

「那隨便儂。」

葉平安知道，現在的郵票也是個商機。

可是眼下，自己手裡根本沒有本金，就算想要靠這個大發一筆，也只能想想而已。

終於他們來到了四川北路的郵電局門口，這裡早就停了不少的自行車。

阿亮一臉不甘心的吐槽著。

「啥地方鑽出這麼多人來！

阿拉來的這麼早，

都還要大排長隊。」

在門口守自行車的老頭，見著他們便大聲的指揮起來。

「儂的車子不可以停這裡的，

往旁邊停一停，

不要把門口的路擋住了。」

阿亮不滿的，小聲罵了一句，

「冊那…」

但他還是乖乖的，重新把車子推到了旁邊鎖好，這才和葉平安一起走了進去。

郵電局的大廳里，這時已經人聲鼎沸。

有不少排隊打長途的人，有的人已經填好了單子，坐在一旁等著叫號碼。

阿亮的門檻最精，趕忙挑了一個人最少的隊伍排了起來。

他用手指了指旁邊那個隊伍，示意葉平安過去。

兩個人分兩個排，看誰先排到，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果然帶著阿亮出門辦事，就是方便。

等了大概有十幾分鐘，終於輪到葉平安了。

他的隊伍竟然更快一些，阿亮這才跑了過來，陪在他身邊。

郵局的工作人員，從櫃檯後面遞了遞了張紙條出來，對葉平安問道：

「儂要打哪裡的電話？」

「西安。」

「把號碼寫下來，

先交五塊錢的押金，

到一旁等著叫號。」

葉平安掏出之前準備好的錢，填好了號碼后，就一起交給了工作人員。

他拿到的號牌是二十六號，這個順序還真靠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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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伸過頭來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前面還有這麼多人，

看樣子沒有一個小時，

咱們是出不去了。」

葉平安拿著號碼牌，和阿亮一起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上。

他好奇的轉了轉頭，四處張望了一遍，感嘆道：

「既來之，則安之。

反正今天，先要把這件大事辦好。」

此刻葉平安的心裡一片忐忑，他吃不準劉慧娟會不會答應，這個看起來非常荒唐的請求。

三千塊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捏了捏手裡的號碼牌，已經做好了，等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準備，反正今天無論如何都豁出去了。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終於聽見廣播裡面叫著。

「二十六號，去四號電話亭。」

阿亮趕忙，推了推葉平安。

「平安，到儂了！

快去！」

葉平安趕忙起身，快步走到大廳右側那一排電話亭，找到四號亭走了進去。

他接起聽筒，就聽見電話那頭已經接通了，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西北口音。

「你找誰？」

「我找劉慧娟大夫，

我是他的兒子。

這是上海的長途電話。」

電話那頭的女人，趕忙哦了一聲，

「你找劉大夫是吧？

我現在就去叫她！」

接著葉平安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女人離開了。

在那個年代，要是接到長途電話，大家都會格外的珍惜，畢竟長途電話費可不便宜。

很快，一陣腳步聲后，葉平安再一次聽到了劉慧娟熟悉的聲音。

她的聲音里滿是驚訝，不安的問道：

「平安，儂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葉平安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住心態，對劉慧娟盡量一字一句，穩穩的說道：

「姆媽，我沒啥事，一切都好！

就是…

就是…

我想問家裡借三千塊錢…」

「三千塊錢！」

劉慧娟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音調高到讓葉平安突然覺得，耳朵被刺了一記。

他趕忙把話筒，拿得離耳朵遠一些。

看樣子，他的這個要求把劉慧娟嚇了一大跳。

緊接著，就聽她壓低聲音，語速非常快的在電話里，開始訓著葉平安。

「葉平安，儂是不是昏頭了！

儂今朝給我講清楚，

儂要介大一筆鈔票做啥！

儂是勿是骨頭輕，

要造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