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怒海狂濤

黃權讓內侍扶著二老坐下。

他自己本人悠悠然的為二老泡起了茶。

這略顯嚴肅的御書房裡，黃權的泡茶動作讓空氣略微緩和了一些。

書法和茶道，都是黃權平日里如果感到焦躁時，最好的緩解壓力的方式。

「王愛卿，如今兵出內閣，朕本不應插手……」

黃權這次泡的茶是來自黃山的毛尖，比之雲南木府送來的普洱，二老顯然更能接受一些。

孫愷陽老先生咳了一聲，黃權笑笑話說了半截，停了下來。

名義上黃權已經將兵權全權授予了議會，議會臨時授權內閣進行指揮。

可如今孫愷陽老先生還在，王明初想要動用內閣權力，調動兵馬……

當二位閣首無法統一意見時，只能請黃權出來定奪。

很明顯，孫愷陽老先生不同意動用陪京軍事力量，去支援開封危局。

黃權做為孫愷陽老先生的學生，他的態度，王明初依然還是忍不住想要爭取。

軍事戰略必須為朝野為輿論為歷史負責而讓步。哪怕不得不付出暫時的疼痛代價。

福王罹難已經讓世人對陪京朝廷上下產生非議，議會中功勛王室的代表們，已經有人喊出聲來，讓內閣首輔立即辭職下台！

「皇上，老臣亦以為，朱仙鎮乃南北戰略要點，確實應當重兵防守。」

孫愷陽老先生終於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捧著茶盞，慢悠悠品著茶的黃權，嘴角勾起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明初抬起眼皮，驚訝的看了一眼孫愷陽老先生。

「三千營自新軍成立以來，平日里都以治安戰為主，少有大型戰陣經驗，不若就派去會會闖賊大軍也好。」

王明初聽著孫愷陽老先生的話，忍不住眉頭挑了挑。

「神機營不能動，這是陪京最後的機動部隊，協防江南七省的壓力，也不可謂不重。」

孫愷陽老先生說的也有道理，王明初一時無法反駁。

可僅僅只是讓三千營孤軍防守朱仙鎮，明顯兵力實在單薄了些。

一旦闖賊主力大軍圍困，三千營很有可能獨力難支。

王明初放下自己的茶盞，沖著黃權一拱手。

「皇上，闖賊黃來兒本就想圍點打援，集中消滅我軍一主力隊伍，贏得戰略和輿論主動權。放三千營獨立北上，實在過於兇險……」

「不如由神機營防守朱仙鎮，三千營繞路與京師五軍營會師，謀求與賊軍主力決戰。」

王明初話沒說完，孫愷陽老先生搖了搖頭。

「賊軍絕不會與我們進行決戰，賊匪兵馬眾多，卻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必然還是會堅持千里奔襲戰略，專往我軍薄弱環節進攻。」

黃權點點頭。

如果不是白桿軍堵住夔門，自西向東穩紮穩打。加上天雄軍自陪京出兩湖，極限壓縮張秉吾和左良玉的活動空間。

兩湖的決戰，也根本打不起來。

張秉吾尤其擅長跑路，他的親兵部隊不僅好勇鬥狠，對戰場上的戰機嗅覺把控更是靈敏非常，讓盧建斗都有些頭疼無比。

流匪，他們絕不死守一城一地，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風格，往往就讓官軍只能跟在屁股後面吃灰！

張秉吾如今被圍，擅長山地作戰的白桿軍也是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出夔門堵住了他們進秦嶺的戰略要道，這才贏得一次戰略對決的機會。

中州晉南一片平原，太行山等山脈又為闖王黃來兒留下足夠的戰略活動空間。

如果陪京出兵救援開封，首先在戰略上，就輸給了闖王黃來兒。

如今王明初和孫愷陽老先生話里都有未曾挑明的觀點，讓黃權有些猶豫。

王明初想以朱仙鎮據點，主動配合五軍營和秦軍，對闖王黃來兒嘗試包抄。

孫愷陽老先生直接點名了三軍遠隔千里的包抄戰略，實際上就是一場漏洞百出的空談！

他的想法不過是用三千營做一次反餌，引誘闖王黃來兒主力南下，然後據守朱仙鎮，等待五軍營和秦軍的夾擊。

三千營是否能守住朱仙鎮，是這場戰役中的關鍵節點。

王明初錯了嗎？

他著眼點在輿論，為的是堵住來自勛貴宗室的壓力。

他的戰略安排，更像是一場不得不為之的政治作秀，冒險的成分更大一些。

但不得不說，他王明初這樣做，至少內閣面臨的輿論壓力最小，也維護了黃權比較正面比較高大的天子形象。

孫愷陽老先生提出的戰略建議，從軍事角度考慮，更加穩妥。

但是開封城存在極大的可能，會被闖賊攻陷！

一旦開封城落，宗室藩王周王必定不保，內閣就要承擔無法推卸的指揮救援不力的責任，很有可能不得不引咎辭職，平息天下朝野輿論紛爭。

「兩位先生，陪京如今正在四處用兵，後勤壓力不小。」

黃權淡淡的提醒了一下二位。

南洋，東南水師鄭大木正在四處向來自歐羅巴的各國冒險家們立威，還要暗中支援呂宋島上針對西班牙總督的反殖民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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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半島上，黃虎山領著廣西回回營、雲南木府軍，聯合暹羅國反抗軍，朝著緬甸東吁王朝施壓。

剿滅不服從、陽奉陰違天朝陪京朝廷法度，還敢在原三宣六慰的治理上，獨立出來的一眾小土司王國；

兩湖在決戰；

渤海江東文龍，領著泡菜國僕從軍，再一次從海路和長白山方向，對著偽朝大青的都城盛京，發動著襲擾戰役……

陪京如今在四面八方的用兵，再強大的家底，如果再見不到回本的生意，光是砸錢進去，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同樣不好給天下輿論一個交待。

二位閣老，聽著黃權的話，對於黃權沒說出來意見，已經各自有了答案。

內閣首輔王明初，首先放棄了堅持。

「皇上，不如讓文龍總兵官，送一批偽朝俘虜到我江南遊街示眾？」

民眾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

「中南半島上的一些偽王土司貴族，也可以一併押運過來。」

孫愷陽老先生補充了一句。

黃權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同意。

朝野之爭，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也同樣充滿人情世故。

「天朝要名，更要利。」

「北境的黑土地，捏一把都出油，放在一群只會打獵摸魚的韃子手裡，實在浪費。」

「南洋廣闊的商品市場，對於江南七省來說，更是一片廣闊的天地。」

「這些，二位先生都要做好輿論安排。」

「以內閣名義給盧總督說一句，朕同意他的意見。

儘快結束戰鬥，投降的匪軍將領……

朕和內閣都可以既往不咎。

那匪首張秉吾……

降而復反，毫無節操！

此次，非死不可！」

黃權停頓了一下。

低著頭，單手撫著自己鬍鬚。

似乎正在考慮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情。

「殺人者，人恆殺之。

那左良玉其人……

將他的罪行，昭告世人！

抓住后，不用請示。

凌遲處死！」

黃權一錘定音。

二位閣老各自出了御書房。

三千營自陪京開始開拔。

目標，朱仙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