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7章 訣別·銀月7
「神聖橡樹！」在場兩位精靈掩口驚呼。
作為精靈族，不可能認不出本族的生命母樹。在文明的最初，奈羅以神聖橡樹創造生命。橡樹枝頭結出生命果實，成熟落地後果實裂開，裡面走出來一隻精靈。
儘管聽起來如同童話故事一般的流程，不過祖靈老大肯定有這種技術。棱嘉一族也是植物系的技術路徑，但他們似乎不是果實。祝桓記得棱嘉族人的屍體會在弱水中溶解，化作某種木質纖維的混合物。
聖神橡樹最顯著的特徵，是其枝頭上開著三朵醒目的花。傳說奈羅認為被只創造的加文精靈太過完美，而生命不應該完美，因此對加文精靈進行了二創。
只抽取精靈一族的三種特質，長壽、超凡和希達。奈羅將這三種特質回歸到生命本源，因而神聖橡木上開出三朵永不結果的花。
這一過程被稱為「蛻質」，是精靈哲學中很重要的一個概念。
精靈沒有因此憎恨奈羅，反而認為經過蛻質的生命形態更為純粹。在這一哲學思想的影響下，加文一族普遍樂天知命，喜好追求簡單純粹的生活。如果不是以撒人的入侵，他們會田園牧歌到世界末日。
聖神橡樹的形象在加文藝術品中反覆出現，因此每一位精靈對其形象都有固定認知，但壁畫中的這株神聖橡樹和他們的認知有所區別。
最初的一組壁畫，神聖橡木懸浮天空，加文精靈在森林中奔跑。
那是男女赤裸的神奇古代，人們不知廉恥為何物，人們的生活荒唐無道，人們彼此殺伐，大地被屍體填滿，死亡的陰影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
就在文明的萌芽即將毀滅的關鍵時刻，天空降下一朵雲霧，這才是祖靈的正式形象。儘管祖靈的神殿遍布諸天，裡面大多立著可供凡人膜拜的神像，例如巫神、例如月神，又例如燧古大帝，但這些神像都是後人根據本族形象的加工。祖靈的真實外形如何，其實沒人可以說得清，因此在這種本尊出現的場景中，都是以一團雲霧替代。
神不想讓人類知曉的，人類一定無從知曉。
祖靈降臨人間，於是精靈們跪在聖神橡樹下，有極細的線條連接精靈的身體和橡樹。在下一幕壁畫中，橡樹上開出一朵花。
這個過程一定神聖而離奇，可惜簡陋的石刻線條不足以反應這一宏大場面，而且也沒有任何文字記錄，這一重大事件的年代遠早於精靈文出現的時間，後來者只能憑猜測理解當時發生了什麼。
再下一幕，奈羅離開人間，同時將十二位精靈聖賢帶入蒼穹神殿。之後很長時間，這些聖賢看守著神聖橡樹，以及橡樹上綻放的那朵花。
「這麼說，神聖橡樹原本應該在蒼穹神殿。」學者夏芒捏著下巴分析，「這倒是跟聖訓錄中的一些記載吻合。不過現在這裡什麼也沒有啊。」
根據壁畫的描述，神聖橡樹遮天蔽日比蒼穹神殿龐大得多，這座神殿就是橡樹下的一個小涼亭。但事實上，現在這裡空無一物。
「我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祝桓思索片刻，認為華族在此事上的相關研究沒必要對精靈隱瞞。實際上他一直想告訴公主，只是牽扯太多不太好貿然開口。
看到公主和學者都轉過頭，目光疑惑，血騎士給他們爆了一個大瓜：
「神聖橡樹目前在昂達星內部，七十二年前遠星先王遠征也不是戰死在星聯的炮火下，他們因為未知的原因，在神聖橡樹下化為水晶。」
夜璃難以置信眼中有水霧，夏芒錯愕：「奈羅在上，他們是打算拿回加文的超凡力量！」
加文的有識之士對遠星先王的評價毀譽參半，一方面他確實在很努力的抗爭，另一方面也是他好大喜功隨星聯參加遠征，導致精靈最精銳的力量毀於一旦。
但如果事實如血騎士所說，那麼當年的事情恐怕並不單純。遠星拔劍失敗后，嘗試從聖神橡樹拿回超凡力量，也算精靈的一條出路。以撒星聯的唯一弱點就是超凡力量不足，他們培訓出的幽靈特工最高也只有六級強度，和精靈一致。突破六級力量的戰爭修士的戰鬥力，如今大家已經見識過，如果精靈王庭有超過一千名高品戰鬥力，以撒星聯絕對不敢放肆如斯。
可惜他失敗了，拿回超凡力量並不只是「摘下一朵登宵花」。
祝桓繼續：「我們的研究人員對南二星區的隕石帶進行了深度的採樣分析，可以確認這一混亂星區形成於六萬多年前的一場未知爆炸，而爆炸的源頭就在行星昂達附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蒼穹神殿當時位於四億公里之外的昂達行星軌道，未知爆炸將其推到此處，並逐漸在星際間瀰漫形成目前的混亂地帶。」
公主聽得一知半解，學者夏芒感慨：「我們加文自己的歷史，卻需要外族的技術進行解讀，真是諷刺。血騎士，我知道華族沒有惡意，我只是身為加文學者感到難堪。」
血騎士安慰道：「聞道有先後，沒必要苛責自己。」
對壁畫的探索繼續，在下一幕再次出現不符合精靈傳統認知的畫面。
不知多久后，神聖橡木上的那朵未名之花，居然枯萎開始結果！
守護橡樹的十二位精靈聖賢顯得很慌亂，他們向天空祈禱。這時奈羅再一次從天而降，又是一幕全體精靈跪在神聖橡樹下的場景，細線將他們和橡樹相連，這一次橡樹上多出兩朵花，一左一右開在即將凝聚的果實邊。
從這兩朵花出現開始，果實的成長似乎停滯下來。對此，三人有各自的看法。
學者夏芒開口：「看來奈羅聖訓有所隱瞞，所謂精靈的蛻質並不是一次而是兩次。我有感覺，第二次取出的是壽命和超凡，並非出自奈羅本意。只有希達才是一切的謎底，但希達到底代表什麼？」
公主對宗教學也有了解，她猶豫著談及自己的看法：「登宵節的傳說，一對精靈男女偷吃了壽命之花，我覺得這對男女應該就在這十二聖賢中。而且，他們吃下的應該不是壽命花，而是這枚希達之果。」
「正確的。」血騎士分享神州的情報，「目前處於昂達星內部的神聖橡樹，缺少的正是希達之花。紫色的污染物質從缺口處湧出，形成污染整個星系的星際蟲群。」
兩位精靈完全懵了，星際蟲群是加文精靈自古以來的天敵，曾數次讓文明處於滅亡邊緣。
精靈從來不知道，星際蟲群居然自神聖橡樹中誕生，這是必將造成信仰崩塌的可怕事實。
「希達就是蟲群？」公主問？
血騎士搖搖頭：「恐怕不是這麼簡單。拋開宗教感官不談，從修士的角度來看，我覺得神聖橡樹並不是在孕育什麼，而是在鎮壓什麼。希達所代表的概念一定非常重大，奈羅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拿走精靈的壽命和超凡，是希達過於強大，以至於不得不以一個種族整體的壽命和超凡力量進行鎮壓。」
「而且，就算如此巨大的代價也沒有壓下去……」
說到這裡的時候，三人來到倒數第二幕壁畫前。
畫面中，希達之果已經完全成熟，即將落地。
無論怎樣的努力，哪怕祖靈奈羅兩次親自出手，這枚果實還是如命運般誕生。這一次，十二位精靈聖賢齊聚神聖橡木下，祖靈第三次從天而降，甚至可以從畫面中感受到一絲氣急敗壞。
三人急著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遺憾的是最後一幕壁畫，居然是一片空白，只有外圍的石刻框框，內里只有岩石巨柱的粗糙表面。
「沒有來得及記載嗎？」大失所望的夏芒喃喃道，他預感到這正是他本人研究項目的最後一塊拼圖。
「不是沒有記載。」祝桓嘆了口氣，「是奈羅不想讓凡人知曉。」
從神州的經驗來看，關於祖靈的研究成果豐富，但一定會缺少一塊至關重要的拼圖，讓神州始終無法一窺祖靈的全貌。這位強大的神只在遠古神話時輕描淡寫得揮下一筆，成為無窮歲月後攔在後人面前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修士都有秘密，這是修士強大的原因。而神的秘密，難以想象。
三人在蒼穹神殿中搜索許久，並無更多收穫，只能從原路返回銀月沙漠。
公主和夏芒都有些悻悻，前兩次試煉，都有所得。這一次卻空手而歸，說好的歷代智慧得傳承呢？
對此，血騎士有自己的看法：
「蒼穹神殿的重大意義不是其內容，而是神殿本身。」他回望這座被深埋於小行星內部，隱藏在南二星區中的巨大空間，「從軍事角度來看，這地方的價值大得驚人。薩由伽雖然還在抵抗但只是一個死局。」
「但如果多出這裡，相當於多出了一口氣，加爾斯文的棋局就能盤活。」
「我暫時還沒想好怎麼發揮此處的軍事價值，但我知道當初將此處設計為銀月試煉的人。」血騎士看向公主，「一定是一位深謀遠慮的軍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