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關寧鐵騎
「懷寧侯,你踢本帥作甚?」張世康皺眉道。
當著主帥的面問人家吃多少空餉,這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嗎,孫維藩擔心張世康惹怒了祖大壽。
給張世康使眼色他看不到,他只能在桌子底下踢張世康。
「啊哈哈,有嗎?屬下不是故意的。」孫維藩打了個哈哈。
「不好好吃飯就出去吧,這兒談事兒呢!」張世康不爽的將孫維藩給攆了出去。
祖大壽臉上仍舊沒有露出不高興的樣子,而是如實道:
「回稟大帥,關寧錦防線在冊兵額五萬八千,實際兵額四萬一千餘,空額一萬六千餘。
這些空額基本都是近年曆次戰鬥中的逃兵,以及……以及部分戰死卻未上報的兵額。」
說到後來,祖大壽臉上難掩愧疚,逃兵跑了,只要不報朝廷就會仍舊按照原有兵額發放軍餉糧草。
但戰死卻未上報,這就有點不當人了,人家戰死了,家人連撫恤都拿不到,說出來實在令人不齒。
可祖大壽還是如實說了,而且沒有作任何的解釋。
「戰死卻不報是怎麼回事?那些戰死士兵的家人怎麼辦?」張世康皺了皺眉頭,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
祖大壽在遼兵心裡,還是比較受敬重的,按理說不該發生這樣的事。
「回大帥,那部分人,已經沒有家人了,他們的家小,皆死於建虜歷次的屠城中。」
什麼叫血海深仇,建虜與遼兵互相廝殺數十年,這,便是血海深仇。
「這些年北方的糧食價格一直在上漲,朝廷發的軍餉卻又不曾漲,之前還有拖欠的情況。
如果如實上報,朝廷也並不會給足額發放撫恤,而且一旦上報,這部分兵額的軍餉就沒有了。
卑職也有中飽私囊的情況,各部將領加一塊大概吃了這部分兵額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皆發放給了現存的兵力,用於補貼他們的家小。
也正因為這些原因,遼兵才能保持戰鬥力,才能以微薄的兵力抵禦住建虜的歷次攻擊。」
祖大壽解釋道,他並沒有隱瞞自己與部將的情況,將全部實情都說了出來,包括他自己貪墨的部分。
對於遼兵的凄慘現狀,張世康其實早有耳聞,大明在遼東的戰敗史,同時也是遼兵以及遼東百姓的血淚史。
「卑職有些微薄家產,卑職願意拿出來沖抵這些年的罪過。
卑職也可以讓吳三桂他們也吐出來,但這或許會引起部分人的不滿。」祖大壽再道。
「拉倒吧,朝廷不差你們那仨瓜倆棗。」張世康搖了搖頭道。
關外這等苦寒之地,又久經戰亂,在朝廷財政不支的情況下,想保持戰鬥力,沒點手腕是辦不到的。
能保持住現在的態勢,說祖大壽沒有一丁點功勞,絕對是有失偏薄。
他沒必要因為那仨瓜倆棗,惹遼東將領心裡不舒坦,如今的朝廷,還真不缺那點銀子。
「你的罪責本帥心裡有數,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是整個邊關重鎮的問題。
本帥也不是不能容人之輩,朝廷里比你罪責重的人大有人在。
只要你肯配合本帥,使關寧錦歸心,本帥不僅不追究你的過錯,還會向陛下為你表功。」
祖大壽的態度,令張世康十分滿意,於是他也給祖大壽遞過去了一顆保命的藥丸。
誠如他所言,豢養家丁、吃空額不僅僅是關寧錦的問題,是整個大明九邊的問題。
他不能像對待東林士紳一樣說殺就殺,那樣絕對會出大亂子,畢竟都是手握槍杆子的軍閥。
當然,該有的調整和警示都是要有的,朝廷需要的是邊鎮的歸心,其他的小過錯都可以容忍,唯獨這個不行。
「這四萬遼兵里,有多少馬軍?」張世康又問道。
遼兵能打,但遼兵里名氣最高的,當屬關寧鐵騎,那是能與建虜的八旗兵對沖而不落下風的精銳。
關寧騎兵的武器是一桿三眼火銃,這玩意兒雖然是成祖時期的老物件,但直到此時,仍舊在關寧騎兵里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三眼火銃之所以沒被淘汰,主要是這玩意兒雖然名為火器,衝殺靠近敵營時,可以點燃火繩來一次近距離的三連轟。
而後三眼銃就成了冷兵器,這玩意兒拋開火器屬性,其實就是個鐵榔頭,鈍器攻擊之下,就是建虜的重甲兵也遭不住一榔頭。
這畢竟還是個騎兵為王的年代,張世康還是比較關心的。
「大帥說的當是關寧騎兵吧,不敢欺瞞大帥,關寧錦防線的馬軍曾在大凌河之戰時損失慘重。
建虜對蒙古諸部威逼利誘,多個互市已取消,朝廷又無更多錢糧撥付,使馬軍無法補充。
如今全軍四萬一千餘兵額,關寧騎兵只剩下四千多。
其中八百在錦州,寧遠有兩千,卑職手裡有一千五百餘騎。」祖大壽如實道。
張世康聽了便皺了皺眉頭,傳說中的關寧鐵騎,竟然只剩四千出頭,真是寒磣啊!
「馬軍太少了,等等吧,過陣子本帥會想辦法補充的。」張世康只得安慰道。
大明缺戰馬,尤其是自中葉之後,到了現如今,大明的馬政已經名存實亡,想獲取優良戰馬,就只能往北邊想辦法。
張世康這次巡邊,主要當然是想解決九邊的軍閥問題,但他其實也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跟關外的蒙古諸部接洽一下。
雖然大部分的蒙古部落都因為大明的背信棄義和皇太極的威逼利誘之下,倒向了大清。
但張世康明白,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友誼,只有永遠的利益,只要他開出足夠有誘惑力的條件,大明與蒙古諸部談合作,是有天然優勢的。
尤其是這個時候,不少蒙古部落還都沒有徹底倒向大清,有不少的牆頭草。
他來一趟九邊不容易,當然要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能不能薅到點羊毛。
祖大壽不清楚張世康的心思,只當張世康是在安慰他,也沒太當回事。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案台上捧著個木匣子放在了張世康的身前。
「這是嘛玩意兒?」張世康看著那匣子道。
祖大壽再度跪倒在地,請罪道:
「此乃皇太極多年來寫給卑職的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