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危難之際
這個當口激怒這些人並非明智之舉,可奚應芷還是這麼做了。
那幫人果然被氣得渾身發抖!
「賤人!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又怎麼會招惹那尊煞神!」
奚應芷盯著怒罵的那人,眸光冷得彷彿能將人凍住,「那麼,你又是哪來的膽子,明知我背後的人得罪不起,還敢惹上門來。」
她語氣冷漠高傲得宛如掌管人生死的神。
梁羽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
他的角度看不見奚應芷的神情,只能看見她臉頰一小片白皙的肌膚,和鴉羽般濃密的眼睫。
怎麼會有女子一面柔弱得彷彿風一吹就能倒,一面卻又堅強得比戰場上的將軍更無堅不摧?
那些戲班子的人顯然也被她桀驁的姿態給震懾了,哆嗦著後退兩步,壯著膽子道:
「那你就是承認了?承認咱們的戲班子是受你牽連才遭此大禍!」
奚應芷笑了,「這算什麼大禍?不過抓了幾個人而已,真正的大禍可是株連九族,無一生還。」
這是威脅,明晃晃的威脅!
眾人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再罵。
一開始支撐著他們上奚府討個公道的勇氣,彷彿化作汗水沿著皮膚往外流了個乾淨。
「張明,這些人咱們惹不起,要不還是走吧,別人沒撈回來,自己卻陷進去了。」
有人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為首的張明惡狠狠地瞪了身後那些沒出息的人一眼,「現在撤還有什麼用!
已經得罪了,她背後的人難道會放了咱們嗎?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抓走,再威脅官府放人!」
奚應芷心中一驚。
原以為他們只是找自己討個公道,沒想到竟打得這樣的主意!
眼見眾人有些猶豫,張明又怒道:「她毀了咱們吃飯的營生,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
咱們若還畏首畏尾,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出頭之日,還不如搏一搏!不怕死的跟我沖!」
張明竭力煽動著,自己腳下卻紋絲不動,有幾個人居然被他鼓動著躍躍欲試要衝上來。
奚應芷臉色一沉,「今日你們圍在奚府門口雖是冒犯朝廷,可若是你們肯將罪魁禍首捉起來送去官府,今日之事便可將功抵過。」
這話一出,風向又變了。
張明肉眼可見地慌了,倏地一把抽出地上插著的刀,手舞足蹈地胡亂揮著,「你這個賤人,居然敢當眾挑撥離間害我,我殺了你!」
他站在原地吱哇亂叫著,身邊的人躲閃不及,冷不防被他砍了一刀,鮮血立刻噴洒出來。
奚應芷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聽見張明大喊:「殺人了殺人了!姓奚的小賤人殺人了,老劉死了!」
後邊的人看不見前面的情況,只見老劉直挺挺地倒下,鮮血流了一地。
現場登時亂作一團!
「小娼婦!做了虧心事還敢動手殺人,沒天理了!現在殺老劉,一會是不是要殺我們!
兄弟們,咱們難道要坐以待斃嗎!跟我沖,把這個小賤人捉了問官府討個公道!」
血色激紅了所有人的眼,一行人群情激憤,早已顧不得恐懼和忌憚叫囂著衝上來。
梁羽回身,抱著奚應芷將她塞回馬車,轉頭死死守著馬車門不讓人進。
他雖一身神力,卻到底雙拳難敵眾手,加上心中忌憚不敢對百姓下死手,臉上身上重重挨了好幾下。
「官差來了!還不停手!」
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圍攻的眾人嘶喊嚎叫,愈發瘋狂。
將梁羽連帶著馬車大力推著,馬車一側被掀起,搖搖晃晃著往旁邊倒去。
坐在裡頭的奚應芷發出短促的尖呼,手掌緊攀著馬車一側,卻仍是阻不住天旋地轉往另一邊砸去。
「住手!」
她聽見一聲怒氣洶湧的呼喊,旋即搖晃的車簾被掀開,欲要栽倒的身子被攬入一個熟悉到極致的懷抱中。
眼前一花,那極致的混亂眼花繚亂地晃過,彷彿是一眨眼,周圍的喧囂雜亂都安分了下來。
眼神從腰間的大手上掃過,又飛快地移開。
裴如璋將她放在馬背上,以極其強大無畏的姿態擋在她面前。
黑衣錦袍,腰間銀色的暗紋順著挺拔的背蔓延而上,長身玉立,悍不可當。
「是誰要申冤,本王就在這。」
他口稱本王,其身份昭然若揭。
加上他渾身蓬勃的怒氣如有實質地掐著所有人的喉嚨,方才還群情激奮的眾人霎時安靜下來。
沒人敢再鬧事,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張明。
方才趁亂間張明已經將刀丟了出去,這會自認沒有什麼把柄,雖然畏懼心慌,卻還是強作鎮定。
「草民有冤,我們兄弟幾個只是想和奚二姑娘說句話,她身邊的梁大人不由分說就動手打人。
咱們好幾個都受了傷,還有人不知生死,王爺若不為草民做主,草民就算舍了命不要也要到御前告御狀去!」
他說得慷慨激昂,肩上手臂上都有長長的血口子,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樣。
裴如璋視線在梁羽身上冷冷掃過,看得他汗顏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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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奚應芷忙替他解釋:「與梁少爺無關,他都是為了我才動手,更何況方才——」
「本王辦差,不必奚二姑娘插手。」
裴如璋聲音冷了下來。
奚應芷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
她本是想解釋梁羽並未真的動手傷人,可裴如璋一句話將她堵了回來。
她心中本就有氣,這會索性不再開口。
張明見端親王態度,滿以為他要為自己主持公道,不免又長篇大論控訴起來。
先罵了梁羽包庇奚應芷,又說梁羽為了奚應芷動手打人,只差沒說他倆勾搭成奸。
雖是明晃晃的污衊,可裴如璋沒有問梁羽的意思,梁羽便也不主動開口解釋,只雙拳緊握著強忍怒氣。
等他說完,裴如璋才淡漠道:「說完了嗎。」
張明窒了一瞬,不明所以地點頭,「請王爺為草民主持公道。」
裴如璋視線又落到梁羽身上,對上樑羽明顯不忿的眼神,裴如璋眸光微暗,胸口像是燒了一把火。
「今日之事無論始末如何,你在本王麾下,卻連幾個烏合之眾都彈壓不了,行事無能。本王罰你,你服不服。」
他語氣冷得彷彿一塊冰貼在梁羽的脖子上。
梁羽縮了縮脖子,抿唇低聲道:「屬下知罪。」
奚應芷在馬車上張了張嘴,一旁的藏劍沖她使了個眼色,幅度極大地搖頭。
她便只好將一肚子話又咽了下去。
裴如璋移開視線,「去領四十軍棍。」
四十軍棍已經是極重的懲罰,軍中最粗壯的男人挨四十棍也會躺上半年。
可梁羽卻沒有半點不服,痛快地領了。
張明面露喜色,滿以為將人糊弄過去了,正要乘勝追擊再說幾句,裴如璋視線落在他身上。
冷漠得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本王的人,本王已經罰了,你當著本王的面還敢胡言亂語,割你一條舌頭不為過吧。」
他語氣平淡得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可張明確聽的遍體生寒臉色煞白不止。
「王爺冤枉——」
他下意識地想狡辯,就像方才在奚應芷面前那樣賣弄口舌一樣。
可所有的話都在一片猩紅和痛呼之中戛然而止。
銀光閃過,張明捂著嘴巴倒地,指縫之中不住有鮮血溢出。
「嗚嗚——嗚嗚嗚——」
他看著眼前那紅色的一小節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直到劇痛襲上大腦。
與他的痛苦哀嚎相對應的,是藏風面無表情收劍。
王府眾人的冷漠如常,襯得張明打滾著哀嚎愈發陰森可怖,讓人不住發寒。
那些鬧事的已經渾身打顫,小腿肚子抖得停不下來了。
他們怎麼敢的?怎麼敢試圖在端親王面前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這個人,可不像奚家姑娘一樣好欺負,更不是什麼講理的主啊!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第一個跪下求饒的人動了,其他人都像被打開開關一樣,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王爺饒命,草民不敢對王爺不敬,都是被張明挑唆了這才想找奚姑娘討個公道,草民再也不敢了,求王爺恕罪!」
眾人此起彼伏地磕著頭,巷子里硬生生響起了邦邦邦的回聲。
奚應芷心頭一片複雜。
方才她又是報官,又是出言辯解,還搬出梁羽的身份,這些人也不見退讓。
裴如璋只說了兩句話,便震得他們連人都不敢做了。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過明顯不加掩飾,裴如璋忽然側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視線對了個正著,奚應芷下意識便躲開。
旋即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心虛,硬生生又移了回去。
可裴如璋卻已經收回視線。
奚應芷有些不爽,只覺得自己像是輸了一籌。
那頭裴如璋沒有放過眾人的意思,不耐地揮手,「送去順天府,按律查辦。」
眾人身子一軟,齊刷刷癱倒在地。
等眾人被押走,奚應芷看著裴如璋轉身朝自己走來,心裡頭撐著一口氣直直地盯著他。
心想這一回可再不能露怯了。
可這一回,裴如璋卻沒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