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易水人去月如霜
「師父,你這是幹什麼?」我踏進他的屋子,卻見他換了一身珍珠白的長袍,平日散亂著的三千墨也都用玉冠束了起來,這樣的他,看起來少了平時的一分柔,多了一絲俊逸,依舊是那樣讓我沉淪。
只是,我的心很快便沉了下來,他這樣子,是要離開這裡嗎?
他,是要去找瑾歌嗎?
這樣想著,心中一陣陣的鈍痛便傳來,讓我不知所措。
我,還未來得及努力,他,便要離開我了嗎?
「青落,你快些去換身衣服,我們去天庭赴宴。」他轉過身來,對我笑了笑,說道。
「赴宴?」我呆住了,這是去天庭嗎?
我記得前生,我第一次陪他去赴宴之時,便得到了西王母的疼愛,剎那間,就從一個小小仙子,變成了往後地位尊崇的忘憂上神。
也是那時候起,我便離他,越來越遠。
可是,這件事還沒有這麼快便生的,今生,怎麼會如此迅速?
難道說,是我在冥冥之中改變了什麼,所以,如今,我和他的未來,再也無法預知?
我心中一陣慶幸,又一陣害怕。
滋味複雜。
「青落?」或是他見我沒有動作,只是站在那裡呆,便又皺起秀眉,輕喚道。
「嗯?」我回過神來,看著他那張柔美的臉。
「怎的又起了呆?還不快去?」他無奈的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我的頭,說道。
「哦……」我獃獃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我還是不習慣他拍我的頭那個動作,前生,他也那樣做過,只是那時候我並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所以,我竟是那樣傻傻的以為,這是他也喜歡我的表現。
一直到,瑾歌的出現。
那個人,一雙紫色的眸子,那麼冰冷無,可是,偏偏他百里夕月就是喜歡他,偏偏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輕輕的笑了笑,看著穿上疊放整齊的那件白色衣裙,怔了怔,是他準備的吧?
我走上前去,輕輕的摸了摸,腦海里漸漸又浮現了他的臉。
苦笑,到現在,我都還是在心裡妄想。
我放下那衣裙,從柜子里拿出一件青綠色的曳地紗裙換上,又坐到銅鏡前,輕輕為自己挽起一個流雲髻,又繫上一根綠色的絲帶。
我怔忡的看著銅鏡里的那個自己,冰肌玉骨,眉如遠黛,但是眉宇間總是藏著許多時光間隙中的哀痛,扯了扯嘴角,逼自己笑了笑。
我到底為什麼變成如今這樣了?到底說來,還是為他罷!
「青落,你可是好了?」這時候,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讓我回過神來。
「好了,師父。」我輕聲回道。
然後又起了身,打開了門,看著他。
我打開門的那一瞬,我分明的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驚艷,雖然,很快就消失隕滅。
是了,我就是生得再美,在他眼中,都不算什麼,他,愛的是瑾歌。
「師父,你有沒有覺得你徒兒我,閉月羞花,美艷無雙,傾國傾城,一樹梨花壓海棠啊?」雖然心裡依舊是那樣苦澀著,可我怎能讓他看出來?
於是我笑著,笑著說著那些可以逗他笑的話。
「呵呵……青落,你這是說的什麼渾話?莫要調皮了。」不出意外的,他撲哧一笑,搖搖頭,又似是嗔怒一般的看著我。
「師父,這不是渾話好嗎?這是事實好嗎?我真的是那麼美好的好嗎?」我雙手叉腰,裝作憤怒一般,嘟著嘴哼哼道。
我的心裡,卻一直在笑,在嘲笑我自己,這一世,我為了看他的笑臉,便為偽裝自己,偽裝自己是一抹陽光,固執地認為,我可以讓他快樂。
「你啊,說什麼都是有理的。你為何沒穿那身白裙?」他仍舊笑著,問道。
「你沒有覺得這個更適合我嗎?」我眼神閃了閃,裝作輕鬆的問道。
「是了,那衣裙是你這仙位的仙子都有的賞賜,是王母娘娘的賞賜。」他點點頭,道。
「嗯。」我點點頭,斂下滿眼的失望。
我到底還是妄念了,他,怎麼可能會為我準備什麼衣服。
「走吧,否則遲了就不好了。」他又拍了拍我的頭,說道。
而後便轉身走去。
「好。」我應了一聲,就跟在他身後,沒有再說話。
他不知道,我在心裡悄悄說:師父,你可知,為了你,就算我受再多苦,再多痛,在你面前,我仍舊會笑,因為,或許這樣,你就能夠在某一天明白,除了瑾歌,其實我夏青落也是可以讓你開心快樂的,或許有一天,你就會知道,我不是一個多餘的人。
或許有一天,你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我的前生,庸庸碌碌,只為一件事而努力,可是,就連那唯一一件事,我都沒有做成。
是我不夠努力?是你心太硬?是你太愛瑾歌?亦或是我,太過執著?
可是,怎麼辦?好像我這一世,仍舊無法擺脫對你的執著。
天庭——瑤池
「齊霧上神到!」隨著守門的小仙一陣高呼,我和師父踏進了瑤池殿門,接受著眾人各式各樣的視線。
其實,我很討厭這種場合,可是,前生的我,偏偏每次都來,因為被趕出齊霧山的我,唯有在這一刻,才能見到他。
「百里夕月攜徒兒夏青落給王母娘娘拜壽。」我跟在他身後,跟他一同行禮,又聽著他溫潤的聲音。
「好好好,這便是齊霧上神的徒兒吧?抬起頭來。」我低著頭,只聽得一個和藹的女聲傳來,我緩緩抬起頭,只見是一個莫約人間女子三四十年紀的女人,她一身打扮無比尊貴,氣度更是雍容大氣,那張臉更是風韻猶存。
「你!」怎知,她一見我的臉,卻突然站起身子,手指指著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在心底笑了笑,前生,她也是這樣指著自己的。
「冷靜。」一旁的帝君見了我,也是大吃一驚,但又很快回過神來,握住王母的手,安慰道。
「她!我的忘憂!」誰知,王母卻失聲痛哭,嘴裡一直喊著忘憂。
而我,卻只是又低下頭,撇去殿內突如其來的嘈雜,不說話。
「青落,你?」一直到,他輕輕地叫了我,我才抬頭,看見他滿眼疑惑。
而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不知怎的,我笑了,笑得無比燦爛。
記得最初,他也叫我忘憂呢。
而如今,我是夏青落,不是什麼忘憂。
我依舊笑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