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婆紅紅

「好吧，我說實話，你其實根本不用換衣服，只要想著你自己穿的什麼衣服，就會穿什麼衣服，哪裡還會有換這個動作，要知道換衣服消耗的精神力可比自己想一件衣服穿身上大多了。」

這話涉及到精神力，王芷很感興趣，他停下正在拉拉鏈的手，「為什麼？」

「一看你就是剛來的，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不過老人家我心情好，就告訴你了。」

王芷暗自腹誹，你老人家心情為什麼好，還不就是在我這裡找到樂子了。

「你要知道，穿或脫衣服，你會潛意識的控制衣服不要穿過你的身體，這種精細控制很消耗精神力，特別是不熟悉的新衣服，潛意識裡會刻意控制它的每個細節，而實際上我們的身體都可以是虛幻的，我們只是潛意識在夢界構建的精神體而已，虛實都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間。同理，想一件衣服真消耗不了多少精神力，比起潛意識的消耗，真是少很多。」

這話已經說得很淺顯，王芷自然明白，他摸了摸自己的肌膚，依舊是白嫩光滑，但是下一刻他的手指就鑲嵌到手臂里，然後穿過。

原來是這樣，難怪剛才那個聲音可以到處響，其實他也許根本不在附近，只是通過想象，直接把聲音傳到他想發聲的地方。

「謝謝，但是這並不妨礙我討厭你，再見。」，王芷說著，想著自己的短袖短褲，果然連衣裙就變成了短打裝扮，他滿意的準備離開。

「哎哎哎，別走啊，我這就出來，別介意，老人家走得慢。」

話雖然如此說，王芷走出店鋪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街旁。

「小妹妹，你是那個老人家的家人吧，告訴他，我原諒他了，但是我也要離開這裡了。」

「什麼小妹妹，我老人家今年已經七十九了，如果結婚早的話，重孫子都比你大。」

這話是從小女孩口中說出來的，如果不是王芷親眼所見，都會以為又是那個老人家在戲弄自己，但是就算這樣，他心裡還是懷疑的。

「小妹妹，你確定？」，他問道。

小妹妹在馬路牙子上坐下，看向天邊，「我說了不戲弄你，就不會戲弄你。」

王芷也在她旁邊坐下，他心裡有無數話想問，但又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這裡看上去很空曠，但是當夜晚來臨，大家都開始做夢的時候，也會很熱鬧，很漂亮，可惜世間沒有永恆。」

「你看上去那麼小，但活了那麼久，肯定能繼續下去。」，王芷小心的安慰道。

小女孩笑起來，稚嫩的臉上本該天真爛漫，但是卻顯露出老人本該有的皺褶。

「你是新人，不懂的。」

「我來到這裡的時候是五十年代，大家都在餓肚子，那一天，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就想和小夥伴到水裡抓魚，但是餓的人太多，水裡都看不到什麼魚，我潛了下去，但是本來就餓，哪裡有什麼力氣，於是就這樣死了。」

「不對吧，死了的人也能到夢界？」，王芷反駁道。

「我這是特殊，正好我死的時候摸到了河裡的一個手環，應該是一件法器，它的法力激發后把我送到這裡，你知道嗎？我到了這裡很久都還是處於飢餓狀態，直到走到城裡，在一家店鋪里吃了好多東西，感覺自己飽了才結束這種狀態。」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王芷倒是很同情她，畢竟那個特殊年代，吃觀音土死的人也不少。

王芷也知道了一種新的進入夢界的方法，不過也沒有什麼用處。

「隨後我就在這裡定居下來，這麼多年認識了不少人，也送走了不少人，現在我差不多也到了快走的時候。」

「為什麼？」，王芷問道。

「夢界的人和他的身體是相關聯的，對做夢的人來說，做夢就來，夢醒就走；對那些昏迷病人來說，昏迷就一直住這裡，清醒就可以離開；對我這樣肉體死亡的人來說，在夢界死亡就消失了。」

「那不死亡不就行了。」

「呵呵，誰不想，但是夢界不是陰間，我們都是肉體的投影，無論有沒有肉體，我們都會繼續成長，不然我現在怎麼一副老樣。」

「你也沒有多大變化啊，人還那麼高，還像小女孩一樣。」

「不行啰，小女孩只是我死的時候都樣子，我可以保持它一直不變，但是聲音、內在其實都變了，就連笑都會露出臉上的皺褶，天道規則沒有人可以違背。」

王芷實在無法想象夢界到底是如何實現的，就像他無法想象商店裡的情形一樣，只能認可她說的這就是規則，就像公司里的規定一樣。

「其實你以為像我這樣活在夢界是好事嗎？也不見得，沒有和身體的聯繫，我每天都在損失精神力，精神力容量也越來越低，有身體的還可以睡覺補充，我就只能到處跑，去別人的夢境里找別人散落的精神力補充，由於容量低，幾乎都是在夢境中尋找精神力碎片，沒有多少休息的時候，也許是該放手了。」

王芷作為夢界的一個粉嫩的新人，他對很多常識都不清楚，聽著小女孩的話，感覺她似乎說到了很關鍵的地方，似乎她在夢界的生活很忙碌，就是為了補充精神力，而精神力存在才是大家能停留在夢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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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何碼曾經說過，做夢的人精神不足或肉體醒來就會離開，而自己這類人一直會生活在夢界，也就是說沒有肉體的醒來，自己應該會一直困在夢界，那麼精神力也會慢慢消耗。

按照這個說法，夢界的精神力感覺有些像現實中的體力，在現實中，大家體力不足就要休息，然後又會有體力，可以繼續活動，而睡覺會大量補充體力。

借著這個機會，他詢問了精神力的事情，想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小女孩對他打斷自己說話不太高興，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對身體本身的記憶已經模糊，對於體力的事情也由於當時太小，有些懵懂，就說下精神力的事情。

你對精神力的理解有些是正確的，它就是一個消耗品，時刻都在消耗，包括說話、行走等。

動作越劇烈、操控越精細包括創造的越精緻，消耗就越多，當然這些可能對你來說算不上多少。

而所有行為里消耗最多的就是破壞，破壞夢界的場景，就像剛才你弄壞衣物的行為，就破壞了夢界，消耗就大多了。

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你這樣剛進來的人，精神力比進來久了的人高一些，但是隨著你們身體的衰弱，你們的精神力上限也在不斷的削弱。

現實身體的情況基本上就決定了進入夢界的人精神力的上限，我這樣的人沒有肉體，上限基本上就固定在那裡，進來時幾乎不會發生變化。」

這些老人的常識讓王芷對夢界的了解多了些，聯繫何碼的話，他幾乎可以確定，如果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那麼就算自己在夢界也會越來越差，精神力上限高就像現實中體力好一樣，同樣跑長跑，體力上限高的肯定比上限低的跑得更遠。

也就是說，他現在和以後的狀態就要看父母對自己的照顧程度，反過來也可以通過自己的精神力情況來推斷現實中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更加惡化。

「剛才說了，在夢界生活，每時每刻都在消耗精神力，那麼肯定是需要想辦法補充精神力的。

對做夢的人來說，他們只需要醒來，再次進入就是滿血。

對你這類人來說，由於身體處於深度昏迷，你們回不了身體，但是你們又受到身體影響，所以只需要睡覺就可以補充精神力。

但是對我這樣的人，沒有辦法睡覺補充精神力，甚至睡覺對我們來說都是在時刻消耗精神力，主要補充精神力的方法就是找做夢的人，他們會創造一個環境，然後在裡面活動，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散發出精神力，我們只有把這些碎片融合到身體里，就可以獲得精神力補充。

呵呵，我最喜歡那些破壞型的夢，原因你應該能猜到，破壞越大，消耗的精神力越多，散落的精神力也越多，有一次我湊巧到了一個夢裡，剛進去就撿到一塊精神力碎片，有那麼大，只是消化精神力就讓我用了兩天，這塊精神力碎片足足讓我十幾天不用出去找吃的。」

太神奇了，王芷了解了精神力的補充方式后，對去別人夢裡十分感興趣，也許會很刺激。

「哦，對了，消化別人的精神力碎片需要感受別人的經歷，其實也有可能十分痛苦，但是我已經習慣了。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王芷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小女孩說快死了，他很奇怪，「你怎麼知道自己快死了？」

小女孩沒有直接說為什麼，反而轉頭看著他，就像看一個很喜歡的後輩，但是一個小女孩這麼做顯得很詭異。

「你長得很好看，就像我記憶里村裡的大哥哥一樣，我記得曾經想過和他結婚，然後有很多小孩，然後小孩又生很多孩子，這樣大家都會快樂的玩耍。我死亡以後，也許就有機會實現這個夢了。」

王芷感受到了傷感，一個小女孩把曾經的小孩過家家當成了夢想，看成死亡后的期待，她現在已經不是等待死亡，而是期待死亡，期待一個新的起點，或者是終點。

「我沒有名字，他們叫我紅紅，我曾經喜歡醫院那邊的那個小土坡，喜歡躺在樹下看日出日落，可惜現在建成醫院了。我不再喜歡那裡，現在唯一喜歡的就是前面那個公園，我希望自己能死後能被安放在水域中間的那顆樹下，也許聽著水流，感受風也挺不錯，……」

王芷聽著她的念叨，越來越感覺她其實是在交代遺言，看來她為什麼戲弄自己，還給自己講常識，並不是她善良，而是因為她選擇了自己幫她處理後事。

紅紅的話很多，很長，但是要求真的不多，只需要把她死後的身體放到前面公園的樹下。

等到紅紅停下說話的時候，王芷才發現她原本粉嫩的臉上已經滿滿的都是皺紋。

雖然紅紅並沒有直接請他幫忙，心善的王芷自然不會點穿，「我是在醫院的，大樓二十二特3，你的要求我同意了，但是您知道我的來歷，我不能確定自己那個時候還在。」

「我知道，現在我只是感覺自己快死了，也許距離死亡還有一兩天，也許還有七八天，誰又說得清楚。其實我也可以自己走去那裡，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死亡，如果我感受到快死的時候，就去醫院大樓上面找你，如果你不在，我就消耗掉最後的精力，反正不能讓別人佔了便宜。」

王芷感到有些好笑，像紅紅這樣，難道還能有什麼遺產不成。

紅紅只是看著他笑了笑，很慈祥。

兩人就這麼約定好。

下一刻，紅紅就消失在王芷眼前，他不知道她是通過什麼方式離開的，只能茫然的看著四周。

王芷無聊的在四周走著，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位置，雁城第三人民醫院，醫院正對著是附屬醫院路，因為第三醫院的前身是國營321廠的附屬醫院。

他還知道醫院背後有條叫桃花河的小河，小時候學校組織到那裡春遊過，有沒有桃花他不知道，但是當時他在小河裡撈了很多貝殼，不過拿回家沒幾天都死了。

既然地方還算熟悉，王芷也就打算就在附近遊玩一下，這麼寂靜的環境在現實中可是很難遇到的。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了很長的路程，身體也感覺有些疲倦，於是他在路邊坐下來休息。

前方是十字路口，正前方是進老城區的獅子路，左邊是西城路，右邊是西城路二段。

他看著前方的路口，感覺心裡沉甸甸的，有種莫名的恐懼壓在那裡，他很想去探查一下，但是想想還是算了，作為一個夢界新人，他還是小心一點，古話說得好，小心使得萬年船。

在休息夠了后，他看著前方的路口，記下這種感覺，然後才迴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