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隊伍在暴雨的肆虐下依舊驅車前行。

蔚悶美一直蜷縮在毯子里，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自始至終沒有露出過一寸肌膚。

虞余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機，隨即想到了什麼，撥通視頻給霸總系統001扮演的「傅景琛」。

她就隨意地和「傅景琛」扯著一些有的沒的。

就在這時，那一直寂靜無聲的毯子里，蔚悶美輕輕「嘖」了一聲。

這聲音不大不小，卻彷彿冬日裡的冰碴子掉進了熱湯里，突兀又冰冷，其中蘊含著明顯的不悅，「吵死了。」

虞余的聲音微微一頓，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蔚悶美所在的方向，隨後，她又悠悠收回視線，壓低了聲音，但並沒有掛斷視頻。

倏然，旁邊那團毯子被一股大力猛地掀開。

虞余只感覺一道帶著徹骨寒意的氣息湊近。

蔚悶美身子往她這邊傾斜過來，腦袋探了過來，那雙杏眼微微吊梢著，眼神涼涼地看向她的手機屏幕。

他緊盯著手機屏幕里顯示的另一邊的人。

只見屏幕中的「傅景琛」白髮有些微亂，卻絲毫沒有影響他那冷酷至極的氣質。

他就像一座終年不化的冰山，那雙冷酷的琥珀色眼眸猶如寒夜中的孤星，閃耀著冷光，此時，那眼眸中夾雜著的淺淡的柔情，看起來也像是浮於表面的偽裝，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蔚悶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傅首領啊？」

「你可真是好興緻，大清早的就和……傅夫人視頻呢。我可還記得，在我離開基地前，就聽聞過一些傳言，說是你還曾想挖她的腎給你那嬌弱的小青梅。怎麼？你們之間的感情倒是挺好？」

「能挖她腎給你青梅的好？」

他把話說完后，車內一片死寂般的寂靜，只有車外那狂風裹挾著暴雨的聲響。

「傅景琛」眼中那几絲柔情瞬間褪去，冷酷的眼神像是能將一切都冰封，盯著蔚悶美，沒有說話，只是那強大的氣勢如同洶湧的波濤般，穿透屏幕，朝蔚悶美湧來。

虞余的餘光也撇著蔚悶美臉上的隱晦情緒，須臾，她垂簾沉思。

坐在駕駛座正在開車的龐楓暗自腹誹：看吧，一到下雨天他老大心情不爽就想發瘋，現在竟然敢當著首領的面嘲諷他們的三角關係！

蔚悶美也不理會現在的氣氛有多怪異，見對面的「傅景琛」沒有說話，他笑問，「吶，聽說傅首領你獨自出去收集999顆晶核的結婚紀念日的禮物給傅……夫人，現在到什麼進程了？」

「傅景琛」依舊沒有搭理他，轉而把眼神落在虞余身上，語調有柔和，但不多，「阿余，晚點再聯繫你。」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話音落下，視頻掛了。

蔚悶美見狀眼眸微暗，淡淡的嗤了一下，「阿、余呢。」

虞余神色淡然，不緊不慢地將手機收好。

她的眼眸輕輕瞥向了旁邊的蔚悶美。

「妹妹，你湊這麼近做什麼？」

「你這麼喜歡和景琛說話？要不我再給你撥個視頻，好讓你和他暢快地聊？」

蔚悶美聽到她那戲謔的話，依舊保持著那個前傾的姿勢，身體微微向前探著，他離虞余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她輕淺的呼吸。

「景、琛？我喜歡和他說話？」

「怎麼，每天都雷打不動的要和他打一次視頻的人不是你嗎傅夫人？」

說到「傅夫人」三個字的時候，他故意咬得略微重了些，每個音節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看來你們真的是先婚後愛了呀。」

蔚悶美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那笑容里藏著的是對虞余的揶揄和輕蔑。

「每天都要視頻，搞得好像你們有多恩愛似的。你可別忘了，他的那個小青梅還在被他寶貝似的精心養著呢。」

說著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繼續說道：

「上次在會議室里，你倒是說得輕巧，說他是把小青梅當作妹妹才把她留了下來。你呢，還聖母似的說自己不冷血，所以就任由他這樣做了。」

「你可真天真啊錢虞余，你怎麼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真的只是把小青梅當作妹妹嗎？還是說，那是他有情有愛的妹妹？你又怎麼能確定他有沒有騙你？」

「說不定啊，你在他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一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蠢貨，還在自我感覺終於如願以償，沉浸在你那所謂的幸福里。」

蔚悶美的聲音漸漸變得尖銳起來，像是一把銳利的劍，試圖撕開虞余看似幸福的偽裝。

車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蔚悶美說完后，虞余還沒有反應。

駕駛座的龐楓就猛地咳嗽了兩聲，那咳嗽聲打破了車內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怎麼感覺他老大的情緒有點不對勁？

平常就算是下雨讓老大心情不好。

就算老大確實有點看不起首領夫人那副舔狗的模樣。

可老大也應該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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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是要拼盡全力敲醒一個戀愛腦、舔狗的首領夫人的腦袋一樣。

還有，首領夫人竟然稱呼他老大為妹妹？

他老大不但沒生氣，反而默許了？？

蔚悶美感覺心裡像堵了一團棉花，悶悶的。

倏地，他看到虞余撤下了臉上一直掛著的笑，那笑意一旦消失，不說話也不笑的她，就莫名給人一種不耐煩的感覺。

可蔚悶美並不知道，還以為虞余是真的不耐煩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忽然慌亂起來，手指也微微顫抖。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看到虞余和傅景琛視頻聊天時的甜蜜模樣，自己會覺得如此礙眼。

或許，是因為虞余就像他那還沒和蔚健離婚時的媽媽一樣，把冷酷的男人當作寶貝，卑微地討好著，像是只為了那冷酷的男人而活一樣。

在好不容易勉強穩住因虞余冷臉而產生的慌亂情緒后，他聽到了虞余那沒了往日笑意的聲音。

「蔚悶美，我不喜歡別人談論我和景琛的事。」

「……」

她不再喊他「妹妹」了。

*

一路上，車內的氛圍彷彿凝結的冰霜，虞余和蔚悶美都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蔚悶美的毯子此時也被他隨意地丟在一旁，他整個人散發著寒意，眼神冷冰冰的地注視著前方。

蔚悶美所坐的位置恰好在駕駛座後面。

駕駛座上的龐楓，此刻如坐針氈，他感受到從後視鏡中投射而來的那道冰冷目光，猶如芒刺在背。

在來自他老大的眼神壓力下，龐楓顫抖著手指按下按鈕，將駕駛座與後座之間的隔板緩緩升了起來。

隨著隔板的升起，後座彷彿被隔離成了另一個世界，越發寂靜，空氣里都瀰漫著微妙的氣息。

【宿主，蔚悶美好像……有些不太對勁。】001那機械的聲音忽然在虞余的腦海中響起。

虞余雙眸輕閉，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從蔚悶美身上源源不斷釋放出來的寒意。

那寒意如同冰冷的絲線，像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纏繞了過來。

還沒和「傅景琛」打視頻前，她察覺到了蔚悶美那微妙的異樣，一個猜想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所以，她就想到了驗證這個猜想的辦法。

結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樣。

自己玩得過火了，把他撩得太過了。

*

不知行駛了多久，前行的隊伍里最前頭的那輛車，不知是遇到了什麼狀況，毫無預兆地戛然而止。

突如其來的停車，後面的車輛也一輛接一輛地緊急停下。

很快，整個隊伍都被迫停了下來。

磅礴的大雨如注，從黑暗的天空中傾瀉而下。

雨勢大，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隊伍前頭那輛車的駕駛員，眼睛盯著前方，目光透過雨刮器快速擺動的間隙努力地看向外面。

在那破舊不堪的路中間，竟然躺著一個女人。

她黑色的頭髮雜亂地披散開來，凌亂交織，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小部分慘白的皮膚。

衣服也顯得極為凌亂，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掙扎，有些地方還被劃破，露出了下面帶著擦傷的肌膚。

從遠處看去，她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一樣，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生氣。

然而，當駕駛員仔細看去時，能發現她的胸膛仍有細微的起伏。

駕駛員眉頭緊鎖，看那黑色頭髮，女人就是個普通人，他和後座的隊員商議了一下，再思考片刻后，他選擇請示自己的隊長。

他們隸屬於A隊，隊長就是蔚悶美。

他拿起手機撥打著隊長的電話，然而，每一次都無人接聽。

突然，他想到隊長是坐在龐楓的車上。

於是，他就撥通了龐楓的電話。

龐楓坐在車內，想著前面應該是出現了什麼不同尋常的狀況。

等接到電話后，他聽著對方講述事情的經過。

聽完，他伸手將隔板緩緩降下。

首領夫人閉著雙眼，似乎在休憩。

而蔚悶美則睜著雙眼，眼神依舊冷冰冰的。

龐楓剛一側頭，便對上了蔚悶美那一直盯著自己這個方向的眼神。

不知為何，龐楓忽然覺得此刻他們之間的氛圍，與以前他和前女友吵架后陷入冷戰的情形極為相似。

他的前女友就像他的老大現在這樣，眼神冰冷，寒氣四溢，像是你不先哄我，你就得死。

但他卻不像首領夫人那樣閉著眼睛不予搭理。

那時的他，站在前女友身旁，感受著她身上散發的寒氣，想離開卻又不敢，想哄她也不敢靠近。

思緒回籠，龐楓有些忐忑地開口說：「老大，我們車前面躺了一個女人，看樣子還有呼吸，身體有細微的起伏，咱們要不要管一下？」

良久良久，蔚悶美那毫無起伏的聲線才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先救起來，問清楚是什麼情況再說。不過，不要放鬆警惕，別卸下防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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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龐楓趕忙應了一聲「好的」，然後，他拿手機發信息給第1輛車的駕駛員。

末世剛開始，世界彷彿墜入深淵，喪屍橫行，停電停水，信號消失，秩序消失，城市成了廢墟。

一年後的如今，混亂仍在，但已稍好些了。

*

時間悄然流逝，那邊終於有了回應。

龐楓看著手機中的消息，緩緩轉頭，對著蔚悶美說道：「老大，那個女人被人給……傷害了。」

他的聲音欲言又止，口中的「傷害」顯然不止表面那麼簡單。

蔚悶美瞬間讀懂了他的眼神，然而情緒卻並未泛起太多波瀾。

在世界完好時，那些不為人知的暗處便已存在黑暗。

如今世界陷入混亂，秩序蕩然無存，黑暗更是隨處可見。

龐楓念著手機中隊員發來的文字消息。

「女人說，她和她那位擁有火系異能C級的老公在北方的一個小基地。在那裡，他們被基地首領排擠與刁難。因為那首領看上了她，曾隱晦地向她暗示自己的不良企圖，但她拒絕了。因為她老公那C級的異能在小基地中算是較為強大的存在，所以在她拒絕後，首領暫時未對她怎麼樣，只是吩咐人暗地裡給他們穿小鞋。」

「然而，就在她老公的一次出任務中，他們小隊遇到了B級喪屍。十幾個人的小隊最終只有一兩個人半死不活地回了基地。她的老公也在沒能回來的人中。經過了一天，她的老公仍舊沒有回來。於是，首領見她失去了老公的庇護，再次對她起了心思。」

「但那個首領萬萬沒想到，當他在女人和她老公的房子里即將對她霸王硬上弓時，她的老公竟然回來了。」

「她老公之前就已從她口中得知首領的不良居心，憤怒至極，想要找首領算賬。但她及時攔住了他。她老公冷靜下來后，也明白不能與首領硬碰硬。」

「他們決定積攢物資，然後離開小基地，投奔別的基地。」

「可就是那次出任務，死裡逃生回來的他就發現自己的妻子被首領傷害，憤怒極了。由於那個首領不行，所以服用了藥物，藥物的影響讓他反應慢了半拍。她老公趁機挾持了首領，給人下了身體無力意識模糊的葯后，帶著她逃出了小基地。」

「半途中，他們把已經昏迷的首領扔到了路邊。」

念到了這裡，龐楓嘆了口氣，就算是陌生人他也覺得恨鐵不成鋼，「唉，他們真不應該只把他丟掉，都不懂得將那個首領殺掉。」

反正那狗首領也不是什麼好人。

那昏迷的首領沒有遇到喪屍，藥效過後亦安全地醒了過來，回到基地便派出了人去追殺他們。

「女人說那個首領把追蹤器放到了她身上，而她毫不知情。所以他們在這裡被一幫異能者截停。她老公本來就死裡逃生回來，傷勢還沒有痊癒，那時又被一幫異能者圍攻，最終不敵被殺死了。」

「而她，則被……那些人欺負完后，他們並沒有將她殺死，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