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知足
第二天早上,張欣醒來的時候。
朱高熾已經去了朱棣處。
挽袖服侍她用過了早膳,就把張欣帶過去特意張羅出來的璆琳陽光屋。
幺娘說,要讓身體出出汗,才能讓整個人的內部的循環快起來。
這樣,腦子裡殘留的淤血才能慢慢的消掉。
張欣不懂這些。
但無論宮中的太醫還是文北郊那邊的老大夫都表示可行。
反正除了可能會晒黑一些,適當的晒晒太陽,出出汗,對身體有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最近這些日子,早上的時間,張欣都會在陽光房裡半躺著,啥都不幹。
因為眼睛的問題,除了早上的這段時間,張欣其他時間,身邊的人比以前多了好幾個。
朱高熾準時準點的陪著張欣。幾個孩子也經常在她身邊逗她開心。
這種過度的關注,張欣其實不是很適應。
再者,
天知道!!!
只是眼睛不行這種後果,讓她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她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先是朱棣在著火的謹身殿里,后是朱高熾衝進去救人。再到最後謹身殿塌直奔著她跟徐氏的方向。
她當時覺得天都塌了。
這樣子的結局,那不是比她上輩子還不如?
是不是因為她回來,改變了所有人的命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於是在看見朱棣,並房子坍塌的那一剎那,她毫不猶豫的轉身護著徐氏。
一半是本能。
徐氏寵了她兩輩子。
另一半,則是那一瞬間腦海里轉過的無數個念頭。
她不確定看見朱棣的那一眼是不是她幻想出來的。
她和朱高熾沒了,甚至朱棣沒了都不要緊。
只要能得給朱瞻基留下徐氏。
如果朱棣沒死,獨留一個朱棣在世更加不可以。
她不能想象,喪妻加喪子以後,朱棣會如何變本加厲的癲狂。
朱瞻基還沒有長大,朱棣做什麼無法阻止。
她能幫朱棣管後宮,甚至管後宮的錢,可她不能管朱棣。
而且年底朱瞻基要大婚。
在此之前,要是爺爺、奶奶跟親爹都沒了。
那還算什麼大喜之日?
搞不好朱瞻基被人說成天煞孤星,這口鍋連還沒進門的唐賽兒也跑不掉。
還有最最重要的,這老朱家的傳承。
皇帝沒了,太子也沒了,是不是依然讓太孫繼位?
朱高煦跟朱高燧這兩個小叔子直接跳過的話,萬一被人挑撥了,再來一次靖難呢?
上輩子,朱高煦就干過!
醒來那會,知道所有人,包括朱高熾都沒事,她在心裡默默感謝漫天神佛。
至於眼睛,拿走吧。
她可以瞎一輩子,
只求大家都平平安安。
「殿下?殿下?」
「嗯?」
「殿下,到時候翻個身了。」
「哦,好。這頭髮都燙呼呼的了!覺著還挺舒服。」
張欣改趴著變成躺著,腦袋一靠上裝了藥材的枕囊,發出一陣舒服的嘆息。
「回殿下,甄太醫說,等眼睛好了,也能這麼曬。」
挽袖的聲音溫溫柔柔的。
「嗯,等瞻基大婚,我把手裡的事都交給賽兒。可不就是可以天天曬太陽了么!」
張欣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哪能太子妃不管事,讓皇太孫妃管啊?咱民間還有沖喜呢,等皇太孫大婚的時候,殿下的眼睛也就好了。」
挽袖只當張欣是因為眼睛傷懷。
「應該不會好了。」
張欣隱隱覺得,應該是不會好了。
那麼些人活下來,活得更久。
總要有人付出代價吧。
她心甘情願。
再說,眼睛看不見,也不是什麼大事,身邊這麼多人,誰都能當她的眼睛。
她該乾的事情都幹得差不多了。
按著現在國內的情況發展下去,就是一個強盛富有且日新月異的國家。
將來她留給兒子的,還有一整個堆滿了銀子的私庫。
張欣已經很知足了。
~~~
大明,永樂十一年,九月。
奉天殿。
十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在朱棣沒有打回任何一封奏疏的情況下,各式各樣對朱棣大肆指責的奏疏,在奉天殿的書房壘得比人還高。
正式回歸早朝的朱棣讓人把所有的奏疏都擺到了他的龍椅腳邊。
等大家山呼完那些個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拿起地上的奏疏就開始翻。
然後,陰陽怪氣。
「喲,這是講遷都勞民傷財的,朕取一段可笑的跟你們說說哈。你們也評評理。」
「老百姓的積蓄能有多少,哪裡經得起內外上下的貪官如此勒索?」
「朕,看看,這誰說的。哦,侍讀李時勉。朕記住你了。」
「感情,我一當皇帝的蓋個自己住的房子,下面這些蓋房子的人就從中挖我牆角?嘿!新鮮了!讓大家說朕這個當皇帝的哪裡當得不對惹了老天爺,你們倒是說起了自己的不對了。這多不好意思!」
「朕再看一本哈。別急,今兒個咱開一天朝會,指定把這些奏疏都看完,點評完。」
「山東、河南、山西、陝西等地頻繁出現水災和旱災,大批百姓流離失所,不少人都已經到了剝樹皮掘草根當食物的地步,以及賣妻賣子以求苟且生存。」
「苦啊!太苦了。朕去年打著南巡的名義把咱大明朝各地都逛了一圈。老百姓不說豐衣足食,起碼溫飽還是可以的。」
「您這剝樹皮掘草根的老百姓指的哪家,找出來,朕倒是想看看,窮到賣妻賣子以求苟且生存的人咋沒把自己給賣了?合著媳婦跟孩子在他眼裡啥都不是?那他不配有妻有子,他也就配吃樹皮草根!!!」
「朕有個提議,礦山那裡天天喊缺人。工價還給得高,一個人幹活就能養全家老小七八口。實在嫌棄活臟,找你們太子妃!活多得是!」
「這誰寫得,侍講羅汝敬。記下。有意思!」
「京城聚集了僧人道士一萬多人,他們不從事農業生活,要求國家供養,每天消耗國庫糧食一百多石。」
「咦,這個倒是我沒想到的。有一萬多了?嘶——這該誰管的?也歸皇帝管?也跟謹身殿被燒了有干係?怎麼連上的?待我看看是那個傻叉上的奏疏。」
「御史鄭維桓。哦,幹啥啥不行,就剩嘴巴的御史。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