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相見恨晚
清風月下,景宋國的良都繁華依舊,鳳棲坊外車水馬龍,笑語連連,坊中琴音裊裊,同時也傳出陣陣婉轉又帶著幾分蕩氣迴腸的歌聲。
「冷夜獨上城樓,無言逆朔風,嘆人世,靡音眾,烏雲遮月月華灑;鯤鵬孤垂蒼穹,展翼傲山河,睨蟬雀,夏蟲短,勢利輕志志縱橫。」
中央大廳賓客滿座,鈴鐺脆脆響,紅紗倩影在珠簾懸挂的舞台上一邊飄然起舞,一邊聲情並茂唱著這段新詞。
舞台下的文人雅士,江湖劍客無不為這詞中的獨醒與磅礴之志而動容,心中更是再次感嘆紅晴姑娘歌舞雙絕。
從前紅晴鮮少展現歌喉,向來是與坊中的綵衣姑娘搭配歌舞,但在三個月前,綵衣突然染上風寒竟一病不起。本來只是小小的風寒倒不足為懼,可這個女人又做賊心虛,躺在病榻上仍舊擔心紅晴會藉此機會報復她,遂身心之病一同襲來不到半月竟一命嗚呼了。
綵衣雖歌聲動聽但相貌不出眾,平日里疑神疑鬼又是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十分不討人喜。故而鳳棲坊的人對她這突如其來因一場風寒而死皆是漠然視之,未有人感到惋惜。
然紅晴今夜的唱詞雖深受心存志向的文人劍客們的喜愛,但在那些高坐雅間,只想來青樓尋花問柳,買笑追歡的達官貴族及富家公子們聽來卻是十分的掃興。
在雲媽媽上樓斟酒招呼之際,便有一位懷摟著姑娘調笑的公子哥忍不住醉眼迷離地朝雲媽媽笑問道:
「雲媽媽,今夜紅晴所唱之詞又是尋哪位書生寫的?」
「這是紅晴新結交的一位好友寫來送與她的,她便試著改成了舞曲,趙公子聽著可還行?」雲媽媽眼笑眉飛地來到那公子哥面前,揖了揖禮也回笑道。
「紅晴姑娘的歌舞自是沒得說,但這詞嘛....」那公子哥咂了咂嘴,后又飲下雲媽媽添上來的清酒後,忍不住輕笑道:「本公子以為,日後紅晴姑娘要唱就讓她唱些鶯鶯燕燕的曲兒就行了,所謂的鴻鵠之志哪裡適合出現在這尋歡作樂的風月場里?更不是她一個青樓女子該唱的!若大家都志向高遠,忙著大展宏圖,你這鳳棲坊怕就要門庭冷清了。」
后兩句雖是對方的玩笑話,但云媽媽聽了心中卻不禁咯噔一下。是啊,她這到底只是個賣笑之地,整得這般豪情壯志確實不合時宜。雖說這些詞賦極受樓下頗多文人雅士的喜愛,可鳳棲坊想要賺錢還得指著樓上這些貴客揮金如土呢。
翌日正午才過,柳江兮便帶著一名丫鬟正要出門卻被剛從書房出來的柳景行給撞了個正著。
柳景行看著丫鬟手中提著食盒,顯然是要外出,遂不禁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這才用過午膳,你不在屋裡歇著怎又要往外跑?要送糕點也可晚些送嘛,這個時辰卓老夫人不得午歇吶?」
自過了年後,向來不喜出門愛宅家中的女兒卻時常外出,柳景行也只道她是去陪隔壁卓老夫人,可久而久之他也不禁苦笑自己的女兒怎麼跑卓府跑得這般勤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卓家小姐呢!
「女兒很快就回來。」柳江兮卻未與自己的父親作解釋,只是淡淡笑了笑便施禮辭別繼續向府外走去。
「這孩子....」柳景行搖了搖頭,正困意上來也就沒再多想,只打著哈欠向廂房走去。
此時的紅晴也出了鳳棲坊,偷偷來到先前木良留給她的宅院。當初收下這處院落本就是紅晴想留著當作念想,遂裡面的一草一木她都未有絲毫的改動。
穀雨時節,不風不雨正晴和,紅晴愜意地坐在院中的樹下閉目養神,如今也只有這處院落能讓她得到片刻的安寧。
最後一次見到良哥哥還是在年前他來巡鋪子,二人在這院中相互寒暄了幾句便匆匆辭別,到如今已快半年了,不知他和李公子在江南過得如何?
「姑娘,柳小姐來了。」咯吱一聲響,院門突然打開,紅晴的貼身丫鬟大鳳領著柳江兮一道進入院中。
「怎麼還帶東西來了?」見到提著食盒的柳江兮,紅晴急忙起身迎上前去,盈盈笑道。
「今日在家閑來無事,便學做了些糕點,你給品鑒品鑒?」柳江兮似已對這院落熟門熟路,不等紅晴近身她便自顧往屋裡的后廚走去。
沒多久,柳江兮便將一盤看著倒是可口的糕點放在樹下的石桌上,紅晴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便送入自己那張櫻桃小嘴中。
「味道如何?」一旁的柳江兮急忙問道。
「甜味恰好,軟糯適中,想不到你這雙執筆寫文章的手也能入廚做糕點,當真是厲害!」紅晴一臉驚喜又崇拜地沖她笑道。
「過獎了。」柳江兮也微微笑道,紅晴不是頭一個誇她的人,也正因為做的好吃她才會想著拿來給她嘗嘗。
話說這二人一個是官家小姐,一個是青樓名妓,本因身份懸殊不會有任何交集,何況先前柳江兮和李昀夜一道被太子強迫聽了他與紅晴的雲雨之歡后,她便對青樓莫名增了厭惡之感,更是對這紅晴避而遠之。
但就在除夕前夜,柳江兮在廟會上遇到仰慕她已久的言才榮。這位言公子向來在心上人面前膽小如鼠,那日竟不知哪來的膽量向她表明了心意。但柳江兮當即冷漠的拒絕卻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遂不禁惱羞成怒當眾奚落起對方。
柳江兮從未將這言才榮放在眼裡,先前言家差媒婆上門提親,她愣是沒將他的模樣想起來。眼下面對此人的惡意中傷柳江兮依舊充耳不聞,欲轉身要走卻被對方攔著不讓走。
就在束手無策之際是紅晴及時出現替她解了圍,更在笑談間便平息了那言才榮心中的怒火,他竟又主動賠禮道歉,這不禁令柳江兮錯愕的同時也對紅晴心生欽佩。
柳江兮當即向紅晴表達謝意,一番交談之後,兩人十分投緣頗有幾分相見恨晚之感,自此,她們成了要好的朋友,經常私下書信往來以及在這院落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