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權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空空蕩蕩,空無一人。
「額啊~」
一聲痛苦的低吟從裴子衿喉間溢出,在整個大殿上反覆迴響。
裴子衿躺在錦榻上,他被迫服下了催情葯,還被點了穴道,此刻的他全身動彈不得。
但更令他痛不欲生的事,是他身下那處。
一月前,奚夢兒命人將他閹了,叫他做了太監。
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
一個男人被閹了做太監,這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苦百倍。
裴子衿在奚夢兒的脅迫下,他每日活的生死不能。
忍死祗能添屈辱,偷生不足愛須臾。
其實裴子衿本是想自盡一死了之的,可每當他想起裴嗣音時,他又放棄了。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裴嗣音只有他了,若他死了,裴嗣音該怎麼辦?
大殿內,奚夢兒一身褻衣走到床榻邊,她不顧裴子衿的掙扎,一隻纖纖玉手撫摸到裴子衿的胸口,穿過他那單薄的衣衫,從他領口處伸了進去。
當奚夢兒撫摸上那細膩潔白的肌膚時,她嘴角不禁揚起一抹滿意的笑。
可裴子衿卻是蹙眉微微喘著粗氣。
他心裡雖厭惡那隻不安分,在自己身上胡亂遊走的手,但受制於人的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畢竟現在的他還不夠強大,他要忍,只有隱忍蟄伏,等待合適的機會,他才能向奚夢兒討回今日所受的恥辱。
金黃的暖陽透過窗,撒到裴子衿臉上。
裴子衿緩緩睜眼,陽光晃的他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的用手遮了遮,等雙眼緩和了些,他才慢慢睜眼。
裴子衿睜眼所看見的第一人是楚熙,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悠閑自在的品茶。
楚熙端起茶杯,將茶抿了一口,「裴督主,醒了?」
裴子衿從榻上緩緩起身,他對著楚熙行了一禮,「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以你的武功,就算我不救你,你也摔不死。再者,之前裴督主也救過我一命,我們算兩清了。」楚熙好似想起了什麼,他輕描淡寫的補充道:「哦對了,裴督主跌落下山崖后,他們一定會以你死了為由,去搜督主府。馬家被屠那日,裴督主斂了不少錢財吧?為了不便宜奕王,我就先下手為強了,命令了你的手下——宮音,去督主府搬銀子了。」
裴嗣音冷笑一聲,「王爺想的還真是周到啊!」
「過獎!」楚熙淡然一笑,「裴督主,你去救令妹時,不知虎符可曾帶在身上?」
「自然帶了!」
楚熙嘴角一勾,似笑非笑,「裴督主,你所求不過是和裴姑娘去民間做百姓,安穩渡過這一生。這一點,本王可以許你,所以虎符,待你哪日想通后,就將虎符交給本王吧?」
楚熙所意,不過是在告訴裴子衿,時機成熟,他要奪權了。
只不過裴子衿也不傻,生在皇家的皇子哪裡會有心?他們從一出生起,就要被迫爭權奪利,這世間所有他們用得著的人皆是他們手中的棋子。
所以,對裴子衿而言,虎符就是他的保命符,在裴嗣音沒回到他身邊時,他不會輕易交出。
裴子衿目光微暗,「王爺,等裴嗣音什麼時候回到本督身邊,本督自然會將虎符雙手奉上,完璧歸趙。」
楚熙端起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后,他站起身,轉身離去。
陰濕昏暗的牢房裡,三面是銅牆鐵壁,還有一面用木頭磚瓦建起,連接著外面的世界。
牢房裡環境壓抑,空氣中漂浮著難聞的異味,地面上鋪滿了稻草,時不時有蟲鼠螞蟻從中跑過,嚇的裴嗣音尖叫連連。
裴嗣音窩在一個角落裡,每每想起裴子衿為救自己而死時,豆大的淚珠就從她白皙的臉上滑落下來。
她心裡既愧疚又痛苦,被關在地牢的這幾日里,她每天心裡都痛不欲生。
因為裴子衿死了,陸孚陸昭也死了,而裴煥背叛了她。
如今的她,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嗣音!」
一陣溫和的聲音傳到裴嗣音耳中,這聲音很輕,似乎生怕被人聽見一般。
裴嗣音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她起身抬頭看去,只見牢房外有一個身穿素衣的女子站在門前。
這女子長的花容月貌,身形修長,裴嗣音看著女子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時,瞬間心跳加速。
因為這女子正是裴嗣音的親姐姐——裴子佩!
裴嗣音在見到裴子佩時,一時間有些恍惚,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她的幻覺還是真的,裴嗣音怔怔的愣了片刻,直到裴子佩著急喚道:「嗣音,快過來!」
再聽到裴子佩急忙呼喚自己時,她才醒過神。
傷心化作了激動,淚水變作了苦笑。
可說到底,裴嗣音的心裡還是苦不堪言,她似受了委屈般的小孩子,跑到牢門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裴子佩知道裴嗣音受委屈了,但她是偷著過來的,因為她若被容煦知道,自己背著他偷偷來見裴嗣音,她估摸著會被容煦打死。
裴子佩見裴嗣音被關在牢房裡,頭髮瘋散,面容憔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也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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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佩強忍要落下的淚水,她哽咽了幾下,輕聲道:「嗣音,那日你被奕王帶進府邸時,我在屋中看到了你。只不過,我也受制於人,不敢認你。」裴子佩說著,鼻子發酸,眼眶微紅,裴子佩雖很想和裴嗣音說說體己話,慰問她幾句,但她害怕被人發現,便也只能伸手緊握裴嗣音的手,趁機將一隻鑰匙塞進裴嗣音手掌心裡。
裴子佩急忙解釋道:「我身份特殊,不能久留,這鑰匙能打開這牢房的大門。」裴子佩雖不知裴嗣音是怎麼被容煦盯上的,但畢竟他們是一母同胞,血脈相連,她自是想裴嗣音能過的好,「白天這府里人多眼雜,你逃不出去,晚上,你找個機會,趕緊逃吧。」
裴嗣音小聲抽氣道:「那你呢?」
裴子佩為了不讓裴嗣音擔心,她強顏歡笑,「奕王對我很好,你不必擔心。」裴子佩吸了吸鼻子,語氣認真了幾分,「嗣音,只要你過得好,姐姐就知足了。」
裴子佩語畢,便不在給裴嗣音說話的機會,她轉身決絕離去。
離濉州不過百里的營帳里,外有許多身著盔甲,手握長矛的古月士兵在四處巡邏。
遠處,邵懷澈身騎一匹白馬向營帳飛馳而來。
由於胡臨和胡柏還未帶大軍回來,所以這些守營帳的古軍還不知道邵懷澈和這兩位王爺把關係鬧僵了。
古軍見到邵懷澈,對著邵懷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吁~」
邵懷澈勒馬停在營前,他翻身下馬後,來了一個古軍去給邵懷澈牽住馬匹。
邵懷澈走進了營帳,而在外面看守的阿芙和阿糜二人見自家主人回來了,便飛身下了屋檐,跟著邵懷澈一道入了營帳。
一入營,只見虞珺卿和施萍正在營帳里逗那小白狗。
幾天不見,瘦弱的小白狗長的白白胖胖,白滾滾的肚皮圓嘟嘟的,走起路來,搖頭晃腦。
虞珺卿見到邵懷澈,他上前詢問,「懷澈哥,姐姐呢?」
邵懷澈解釋道:「你們倆現在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我帶你們去見師傅。」
虞珺卿聞言,也不墨跡,他迅速抱起地上的小白狗。
邵懷澈帶著施萍和虞珺卿離營而去,阿芙和阿糜緊跟邵懷澈身後。
夜色如墨,屋子裡,燈火已熄。
裴子佩身著一件黑衣斗篷走到房門口。
吱呀吱呀——
門被打開又輕輕合攏的聲音迴響在裴子佩耳邊。
裴子佩害怕僅憑裴嗣音一人,逃不出府邸,她想去暗中幫她。
就在裴子佩沒走兩步時,一個比自己高個頭的身影擋住了裴子佩的去路。
裴子佩因害怕腦袋瞬間似炸了一般,疼得厲害,她只覺一顆心上躥下跳,好似要從嗓子眼跳出一般。
裴子佩知道面前的人是容煦,她嚇的立馬雙膝跪地,一個勁不停磕頭哀求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別打我!」
容煦看著裴子佩那瑟瑟發抖的模樣,心底深處竟起了一絲憐憫。
容煦微微俯身。
「啊!!!」
裴子佩嚇的尖叫一聲,她癱坐在地,伸出青紫一片的手臂去抵擋頭部。
裴子佩微微喘著粗氣,淚水在臉上嘩嘩流淌。
裴子佩這些動作都是下意識的,只是因為容煦這些年對她施暴太多回了,所以她一見容煦就心生恐懼。
容煦此刻來,是來找裴子佩興師問罪的,白天的事他已然知曉。
容煦聲音平靜的問了句,「白天你去做什麼了?只要你誠實,我就不打你。」
裴子佩身子抖得厲害,她用手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口,怯生生應道:「我,我去了牢房,給你抓進來的那女子送了些吃的。」
容煦冷笑一聲,「裴子佩,本王這幾日對你太好了是不是?好到讓你有膽子敢撒謊騙本王?」
看著裴子佩緊緊抿著唇,悶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還是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去牢房,到底幹什麼去了?」
裴子佩知道,今日不說實話,容煦會打死自己,她只能坦白道:「我去給她送牢房鑰匙了。」
「為什麼給她送鑰匙?」
裴子佩不想出賣裴嗣音,她哽咽道:「因為,我害怕她會跟我一樣……」裴子佩聲音越來越小,「每日過著非人的待遇。」
容煦嗤笑一聲,「裴子佩,你這意思是,本王待你不好嘍?」
裴子佩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她一個勁的搖頭,她氣息越來越急促,最後泣不成聲。
容煦一本正經的解釋道:「裴昀和花淑膝下有兩子兩女,長子裴煥,次子裴蘸,三女裴子佩,小女裴嗣音,他們夫婦二人還收養了一個兒子——裴子衿。建興三十八年,本王在秦州徵兵,正好就徵到了裴家,本王見你貌美如花,且和南熹有幾分相似,所以就將你帶在了身邊。」
裴子佩知道,容煦身為奕王,這世間沒什麼事是她查不到的。
但容煦也知,裴子佩和裴嗣音姐妹情深,裴子佩寧可死也不會去傷害裴嗣音,所以,在容煦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關係后,他沒有利用裴子佩去替自己除掉裴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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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煦溫柔的笑著,「不過,你比南熹好看多了。」
容煦蹲下身,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抬起裴子佩的下顎,「裴子佩,你的二哥因本王而死,你的家因本王而家破人亡,所以,你恨本王嗎?」
說不恨是假的,花淑、裴昀和裴蘸的死,多年來,容煦對自己的折磨,這哪一件事拎出來,都足以想讓裴子佩將他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只可惜啊,裴子佩太弱了,他連離開容煦的身邊都做不動,又談何復仇呢?
裴子佩輕閉眼,嘆出熱氣時,嘴唇都在顫抖。
容煦也知道了答案,他將手從她下顎移開,他輕嘆一口氣,「裴子佩,想恨便恨吧!帶著對本王的恨好好活下去,說不定哪一天,你就能親手殺了本王,報仇雪恨呢?」
容煦語畢后,他站直身體,心間突感一陣刺痛,蔓延到全身上下。
這股痛來的莫名其妙,但卻是因裴子佩的恨而來。
容煦不理解,自己並不愛裴子佩,為什麼會在聽到裴子佩恨自己時,莫名心酸呢?
可容煦不知道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愛一個人無需理由,而容煦是個滿腦子只想做皇帝的人,他不擅長於去過多觀察身邊的人或事物。
容煦滿腦子只有陰謀詭計,有時候慾望焚身,他就會拿裴子佩來洩慾。
容煦的這一生,也只有裴子佩為他擋過刀劍,雖然容煦知道,裴子佩這是想以此方法活命,但裴子佩卻能在他受傷時,真心實意的為他療傷,想他活下去。
也會在容煦回王爺養傷時,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幾天幾夜不合眼。
容煦知道,裴子佩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著往後餘生能在御王府好過一些。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裴子佩為容煦所做的一切,容煦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只不過,他心裡戒備太深。
因為色字頭上一把刀,他害怕美色誤人,所以才不肯接納裴子佩,但是,他又離不開裴子佩對她體貼入微的照顧,所以容煦才把裴子佩帶在身邊。
容煦心裡不好受,但他從不喜形於色。他的面色依舊嚴肅如冰,看不出一點情緒波瀾。
容煦轉身正欲離去時,他似突然想到什麼,便頓了腳步,他似提醒又似警告道:「對了裴子佩,你的妹妹今晚逃不出去了,以後也逃不出去。別再想著去救她了。」
容煦語畢,頭也不回的離去,裴子佩看著容煦越走越遠的身影,她才長吁了一口氣,心才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