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他現在也應該是個大少爺
堂中的六人傻了眼,段三叔長噓短嘆:「段氏家業還等著他回去繼承呢!如此該如何是好!」
柏澤勸他別著急,待容監想通了自然會跟著回去,也會幫著開導一二。
眼下不如在墨城住幾日,順便瞧瞧風景,說不定容監就改變主意,又說了些客套話,方安排他們在府上住下。
今日的風果然有些冷,吹得小疊發亂飛,衣狂舞,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柏澤轉過臉,見她穿一層單薄衣衫,雙手抱在胸前,縮在廊檐下瞧熱鬧。
面上立時飛過一隻烏鴉,即刻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又幫著系好領邊的帶子。
雖近在咫尺,她卻努力屏住呼吸,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省得挨罵。
小疊看到他眼裡映出的自己像個乖順地小羊羔,一點沒了沙場上的氣勢。
柏澤又不便說她什麼,便將火氣發到婢女身上,低斥:「你們兩個是怎麼侍候大小姐的?大冷天也不給拿件皮裘……」
兩個婢女自感委屈得很,又不得辯駁,因家規里有一條:做下人的任何時候都不得頂撞主子,只得低眉聽訓。
「好啦,不要小題大做,是我叫她們不要拿。」
小疊揉了揉有些發堵的鼻頭,「這點風算什麼啊!我在虞山的玄冰洞待了一個時辰,不也是好好的嗎?」
「一個時辰怎麼能和幾個時辰相比?你學的那點底子淺薄得很,不要以為風雨不入、霜雪不侵。」
他抓起小疊冰冷的手,哈了哈氣,又用他溫暖的掌心包裹起來搓了搓。
「小手都凍僵了,這些做下人的,連手爐也不備一個……」
「這就是傳說中的噓寒問暖吧!」一個毫不掩飾又帶著羨慕的女聲傳來。
「孟大哥,我們也冷吶,怎麼就關心小疊姐姐一個,真是偏心!」
小疊倏然一驚,抽回了手。抬頭,看見非以和阿霜站在曲池假山水畔。
阿霜西穆裝束,著黑馬靴,紫黑長褲,外搭紅色裙子。
脖領子上圍著一條又大又暖和的雪白狐裘,腰束紫黑腰帶,頭上紅瑪瑙頭飾,正歪著腦袋俏皮地盯著他倆。
而非以披件鑲灰鼠毛邊的駝色緞子小斗篷,朱紅的長裙逶迤及鞋面,雲髻半綰。
此番見小疊披著柏澤的外衣,面色更加蒼白,不自在地搓著雙手,眼神閃爍不定,無處停留。
非以暗暗拉了拉阿霜的衣角。
柏澤不知怎麼說才好,只是唇角噙了暖暖的笑意看著她們。
阿霜毫不在意,挾著一股冷冽的風,輕輕地嬌哼一聲,笑眯眯跑上前。
柏澤拉著小疊的手,叫她們都進屋去,別在外面吹冷風。
屋裡生了火,暖乎乎的。柏澤吩咐下人將斗蟬院的暖閣生上火,冬天就住那裡,比在南武國過冬還安逸。
完了,柏澤又去陪段三叔他們幾位。
非以和阿霜適才還在大門就聽聞府中發生的事。
阿霜一進屋就唉聲嘆氣,生生錯過一場好戲,實在可惜,早知道就該學小疊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上。
「外面好冷,瞧,我漂亮的臉蛋都凍紅了,要是這個紅好不了,臉上一邊一坨,才叫丑呢!」
阿霜拍拍臉蛋,眼睛直往案桌上瞄,拿起桌上的糕點就吃。
一面吃一面為容監的家人打抱不平:「容監那個沒心肝的,找回去作甚,家人大老遠過來,躲著連面都不肯見,還繼承家業,家業遲早會敗在他手上。
好好的大少爺不做,跑出來給人打下手,」隨之一嘆,「這人要犯賤攔都攔不住。」
容監在小疊眼裡素來都是好男兒形象,生得挺拔修長,俊秀討喜。
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對柏澤忠心無二。
阿霜是不是說得有點過了,小疊便打抱不平。
「我瞧著容監挺好的,人品上乘,只是還不懂得真正的離別之苦。
暫時被腦子裡的一根筋給牽絆住。待某日他突然想通了,不用人勸說自然會回去。」
非以喝著熱茶,輕聲道:「容監放下大少爺的身份,心甘情願在孟家當差,柏澤並沒拿他當外人,他們是朋友也是夥伴。」
阿霜愣愣地看了她們兩眼,噘著粘有糕屑的小嘴:「好吧!我一張嘴說不過你倆,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非以姐姐還真懂澤哥哥,」小疊興緻勃勃地說。
非以黑了黑臉,沒吭聲。也難怪,她這是剃頭刀子一頭熱。
阿霜即便再沒心沒肺,也意識到柏澤對非以並無別的想法,乾脆也閉了嘴專心吃糕點。
三人吃一陣聊一陣,最後阿霜拍拍肚子,心滿意足地說:「今日午膳不用備我的!」
在回斗嬋院的路上,天空飄起細小的雪花,小疊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些。
前方長青樹旁站著一對年輕男女,正在親熱地交談什麼。
定睛一瞧,卻是黛色和陳子期。
黛色手裡捧著件火紅的狐裘,略垂下眉,淺笑嫣然,彷彿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萬分嬌媚。陳子期眉眼帶笑,似在說著什麼有趣之事。
黛色見到小疊,慌忙迎上前,將狐裘披在她身上。陳子期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向小疊行禮,然後大大方方地錯身而過。
「你們在說什麼啊?」小疊好奇地問。
「哦!他問……奴婢,」黛色有些結巴,「有關容監的事,奴婢本來不想和他說話,但是吧……又都在府上做事,不好拒絕。」
似乎想努力解釋什麼,好像又不是。
小疊撫摸著柔軟暖和的狐裘,順順滑滑沒有一根針毛,柏澤倒是知小疊所喜。
半晌,才哦了一聲,瞧著子期遠去的身影,甚為嘆惜:「若不是意外,他現在也應該是個大少爺,有大好的前程,命運真是捉弄人。」
忽然記起從前那個害人不淺的爹爹,不知爺爺和娘親把他怎麼樣了。
小疊不敢問,雖然恨他,但也懼怕親耳聽到他死去的噩耗。
冷洛一家運氣不太好,生生被整得家破人亡,只剩陳子期一根獨苗,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難怪當初冷洛為了這個弟弟,甘願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