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抵不上一個死人
柏澤那麼玲瓏的人，豈會不知她要說什麼，微笑道：
「疊兒，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不遲，我看你還沒完全康復，這幾日就別到處跑，到成親之日才有好氣色應付各方賓朋。」
一席話將小疊想說的全堵了回去，心頭十分愁苦，茫茫然呆立在屋中擺弄著衣袖。
柏澤又令廚房端來滋補的參湯，小疊不想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惹他生氣，端起碗乖乖地喝下。
此時的柏澤一刻也不想在斗嬋院多待，只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對上那雙哀婉的眸子，他不知道自己心一軟，又會作出些什麼不靠譜的承諾。
「澤哥哥，」柏澤走出沒幾步，小疊忙將他叫住，
「怎麼？」柏澤笑意溫和，頓住腳步。
「我要回花鏡，」小疊鼓足勇氣，滿臉憂傷地看著他。
柏澤沒由來陷入一種慌亂無助的情緒中，很快又鎮定，溫文一笑，摸著她的頭。
「腦子又糊塗了嗎？沒有什麼花鏡，也沒有什麼神仙，都是騙人的。」
「不是，是真的，」小疊急聲爭辯。
「松林里的場景你也看到，根本沒有什麼地火一說，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九方燦同那片松樹林瞬間化為灰燼，那都是花鏡神器墨玉簫的神力。」
柏澤唇角的笑意很僵硬，眼底似有暴風雨在醞釀。
小疊喚出墨玉簫，看著簫在掌中慢慢變大。
「澤哥哥，你知道墨玉簫能招來百鳥朝賀。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簫。當我有了足夠強大的靈力，琴簫合奏，能開啟花鏡之門。」
柏澤面上已沒了笑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面色漸漸變得凝重。他突然笑道：
「好啊！等成了親，我陪你去花鏡，你救他和咱們成親並不矛盾。」
小疊愣愣地定住，沒答話，半晌才低聲懇求：
「澤哥哥，咱們不成親好嗎？你還是我的哥哥，我還是你的妹妹。」
他的身子瞬間僵住，眼底帶著沉痛和怒火，用一種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好像從來沒認識過，最後牽動嘴角自嘲地笑起來。
「我果然還是不如他，捨去眼前唾手可得的風景，而去追尋一千年後虛無縹緲的幻影。
從小的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朝夕相處，還抵不上一個死人。」
他走到桌旁坐下，神情失落而愴惻，眉頭緊鎖，手微微顫抖，抓住酒壺自己斟杯酒，仰脖一飲而盡。
「不是的，」小疊怔愣看著他，痛苦地說：「可是我不回去，他會灰飛煙滅。」
「沒有你，我也會灰飛煙滅。」
柏澤也抬高聲量，幾乎是咬著牙。四目對撞，誰也不相讓，一直深深望向對方的心底。
都在用眼神告訴對方自己的決心，他手中的酒杯猝然破裂，指間有腥紅滲出。
那碎片如同割在小疊心上，眸中瞬間浮起淚光，喃聲道：
「你怎麼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
慌忙搬出藥箱子，用無根水洗凈傷口，從小木盒拿出一塊潔白柔軟的布帛，為他細細包紮上，採取一個以退為進的策略。
「我送他到花鏡，然後再回來好嗎？」
柏澤搖頭，凄然笑道：「你離開就不會再回來！」
「會的。」對於這個問題，小疊也不確定，但還是急著承諾。
「你愛我嗎？」他捉住她的雙手，一瞬不轉地看著，滿眼的炙熱和期盼，白色的繃帶里有一點點紅色滲出。
「愛，」小疊想也沒想就答道，從來未曾想過要傷害他，甚至一度是那麼的依戀他，把他當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好，你看著我的眼睛，用你的真心回答我，你愛我嗎？」
小疊咬著唇，定定地看著，看著那雙隱含著悲痛的雙目，忍不住淚眼朦朦。
「一直以來，你愛的人都是百里景炫，從來沒改變過，對不對？」
「我……可是我也愛你呀？」
「不，你那是同情、是憐憫、是施捨、是感激，你愛我就不會在成親之前拼死拼活的要離開我，就不會傷我的心，就不會將孟家的顏面扔在地上無情地踐踏。」
他低聲咆哮，微微搖著頭，雙目通紅，嘴唇顫抖，握緊的拳頭髮出「咯咯」的聲響，眼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小疊似乎聽到心被撕裂的聲音，是一種錐耳的刺痛聲。
從來不曾見他這般的無助和絕望，小疊滿目震驚地看著，淚水不覺奪眶而出。
以往看到她哭，他會摟在懷裡好生地疼，可是如今他的心傷痕纍纍，誰又來痛惜？
那一場盛大的婚禮，即將化為泡影，誰來撫平他心中的創傷，誰來收拾殘局？聽他嘲諷道：
「我一介凡夫俗子，怎麼配得上花鏡女帝君，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他冷笑，嗓音沙啞，「孟清疊，你真會折騰，給我一場空歡喜，還將孟家推向風口浪尖。
讓世人對皇室外戚指手畫腳，現在又隻身離去。我受夠了你，你走吧！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你。」
通紅的眼裡有晶瑩溢出，閉上眼，晶瑩瓣瓣摔碎在衣襟上，似剛強外表下那顆碎裂的心。
這個男人一向疼她愛她，恨不得時時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此刻的言行仿若變了一個人，字字誅心，句句戳人。
看見他如此傷心落淚，還是為了她而落淚。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沒有眼淚的銅身鐵人。
從前那麼多的艱難困苦都沒將他擊倒，用那堅韌不拔的毅力撐著一起慢慢走過。
這次實在傷他太深，全都是她的錯，頓時心痛如絞，身子發軟。伏倒在他腳下，痛哭流涕，不停地哽咽。
「澤哥哥，對不起，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我要救他，對不起……」
男子像根木頭坐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心如死灰槁木。
對著虛空某處，任憑眼淚往下掉落，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凄苦和哀慟。
「我要回到他的身邊，我們不成親好嗎？從小到大你什麼都會依著我，順從我，這次也一樣是不是？」
她仰起淚眼，凄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