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番外(八)
「南新!」江北行怒喝。
南新的話猶如利刃,每一刀都能夠捅穿江北行心臟,「說中了對嗎?你一開始就是想和我玩玩,直到現在,我們的關係也從來沒有公開過。」
「我現在就可以公開!」
他的憤怒和南新此刻平靜形成鮮明對比,甚至顯得有幾分無能狂怒。
「我說,算了。」南新再次遞上手串,「給自己留點體面,江北行,別再幼稚。」
江北行眼神透露著無盡委屈,咬著牙壓住喉嚨哭腔,「我為什麼怎麼做都不行?你不是愛我嗎?為什麼非得這樣對我?」
「我一開始是沒有認真,但是我現在不是,我有認真想過,我怎麼可能騙你……別這樣對我行不行?」
江北行每個字背後都是卑微的乞求。
冬天的風實在太冷,順著骨頭縫刮著他的骨血,每一寸皮肉,骨骼,在緩慢開裂。
他們都口口聲聲說愛他,但是越愛,越是刺的他最狠。
南新嘴裡瀰漫著血腥氣,低垂眼瞼,沒有勇氣和他對視,語氣愈發寒冷:「我說分手,能聽懂嗎?」
江北行眼淚唰地順著臉流下,死死盯緊冰珠手串,孔雀翎好似即將快要褪色,被枯萎絕望的心境影響。
南新待不下去了,壓著一口氣克制自己不要顫抖,強硬地拉過江北行的手,手串丟在掌心,頭也不迴轉身離開。
「南新!」
「南新!!!」
每一步對於南新來說走的格外艱難,心臟像是被凌遲,千刀萬剮,尖銳的疼痛,疼的南新喘不過氣。
江北行安靜了。
可能在哭。
還沒見過,他在誰面前掉過眼淚。
二十齣頭的年紀,這次是真的委屈。
南新忘記自己怎麼回的宿舍,只知道躺下后,徹底失去行動能力,渾身發冷,包裹厚厚冬被,宿舍開了暖氣也無用。
他燒的昏昏沉沉,只記得給余晚發去消息,幫自己請假,然後在宿舍睡了兩日。
期間只喝了一些水,第三日勉強撐起精神去上課,期末考核在即,不敢鬆懈。
晚上南新睡不著,便起來學習。
一連七八日,斷斷續續發著燒,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這年冬日對於他們來說都很難熬。
南新在考核前,勉強恢復身體,仔細一想,快有一個月沒有在學院遇見過江北行了。
這樣很好。
最好連朋友也不是。
只要不見面,慢慢的就不會再想起了。
南新以為就會是這樣,應該這樣。
但臨近放假前,每天回宿舍,南新總是能看到在樓下等他的江北行。
僅僅一眼,很快移開。
江北行瘦了。
再也看不到以前張揚肆意的氣質,顯得很沉悶,脫胎換骨一般。
見到南新,黯淡無光的瞳孔逐漸亮了起來,他抬腳向前幾步。
南新卻很快進了宿舍樓,只留給江北行無邊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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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多日,南新故意很晚回去,開始兩日沒有見到江北行。
很快他知道南新刻意避開,江北行選擇繼續等。
再次見到,江北行直接跑上去攔。
南新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冷冷淡淡說一句別再煩我,而後繞開。
江北行被這樣冷淡對待,依然不願意放棄。
連著一個多星期,每天晚上南新都會被江北行堵在宿舍樓下,於是決定搬出學院。
找余晚幫忙看的房子,搬出去的前一晚,借住在余晚家。
「你們到底怎麼了?」余晚趴在床上,微微擰眉,「宿宿也走了,裴忱見到我們也不說話,江北行也是,只有學姐們還是一如既往。」
「我們在映雪城,演練場,一起經歷那麼那麼多,到底怎麼了……再也不熱鬧了,再也不能開開心心一起吃飯喝酒了。」
余晚悄悄捏起被角擦擦眼。
南新睜開眼,「或許這是……成長的代價。」
余晚低聲啜泣。
南新拉起被子蓋在余晚身上,「以後會再見到溫宿,他現在要照顧一顆小小蘑菇,給他點時間。」
成長道路,總是處處充滿遺憾。
搬出學院,南新有很久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江北行。
或許他知道,真的沒可能了。
或者是,不想再自討沒趣。
學院不算大,用點心,能夠避開。
南新從顧姣姣那裡聽說。
江北行現在一邊上學,一邊接管家裡的生意,挺認真,挺努力。
放寒假之前期末考核開始前半個小時,南新看到了江王兩家訂婚宴舉辦的消息。
以為不會有什麼影響。
因為在演練場,南新表現的很好,學院發獎學金,發獎牌,以及考核后16班聚餐。
他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直到回到北部,從車站離開,孤零零拎著行李箱,身影快要融入大雪紛飛的北部平原。
「南新。」嗓音輕輕的,是溫宿。
南新輕彎嘴角:「最近還好嗎?」
溫宿小跑過來,頭上戴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纖長的眼睫掛上晶瑩雪花,眼角帶笑,臉上驚喜轉為錯愕。
連忙取出紙巾,擦南新臉上大顆大顆滑落的眼淚,觸碰到臉頰,察覺不對。
「好燙,你生病了?」溫宿連忙去扶他。
南新斂眸,鬆開被凍到僵硬的指節,無力地倒在溫宿身上,被他抱住。
救護車來時,溫宿和南新身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雪,溫宿努力幫他擋著風,不斷喊南新名字。
透過路人的傘,南新最後只看到灰濛濛的天空,就像他這張灰白紙張,唯一漂亮生動的顏色,也被他親手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