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練氣
時逢燕好像看到了自己身體的經脈。
它們如同那棵樹一樣,當時自己沒有在樹的光輝下睜開眼來,如今看著虯結的經脈,竟然不自覺想起那棵樹的模樣。
所謂丹田,此時如同平靜的湖面,倒映著自己經脈樹一樣的影子。
背上一陣灼燒感,時逢燕急忙去摸,什麼也沒有。鬼使神差地回頭去看,泛著黃綠色光芒樹正在他身後搖曳。
與那棵幾乎要絞殺他的樹無異。
時逢燕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是掰下一截那樹新生的嫩芽,怕不是這東西纏上自己了。
時逢燕不知道怎麼辦,只是被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只好伸手去觸碰那圖騰一般的樹影。
「若是死了,孟瓷,你可別給我守活寡啊。」
時逢燕暗暗求了一下爺爺英靈保佑,又擅自給孟瓷安排好了自己死後的婚事,以及家裡人如何分自己那五把劍。
那樹影卻溫和的不像它的本源那樣,每一根枝杈都完美地復刻了時逢燕的經脈,隨著樹根紮根在丹田,丹田的氣海猛然開闢,樹木的倒影塞滿了下半身的經脈,如同身處深林,時逢燕感受到澄澈的氣正在源源不斷地彙集在身邊。
時逢燕不知如何吸收真氣,只能見它們從體內穿過,走個過場。
酒肉和尚常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間留」,可如今這酒肉也沒留,佛祖更是遙遙無期,這丹田確實開闢了,但是氣海里留不下真氣,這和沒開屬實是只有形式的不同而沒有本質的區別。
時逢燕入定許久,終於轉醒,一睜眼就是父親那焦急的臉。
「父……」剛說一個字的時逢燕被自己乾枯如旱地死苗的聲音嚇了一跳,而時飛揚也是轉頭看見乖兒子醒了,急忙把水端來給他喝。
時逢燕被勺子餵了兩口后,乾脆端起碗來大口喝著。剛從碗里抬起頭來,就看見時家人都圍了過來,看著大哥大嫂關切的眼神,還有攔著眾人的叔叔嬸子,時逢燕擦擦嘴角的水珠。
「嗐,別看了,我沒事了。」
時飛羽也招呼人離開,嘴唇翕動,但是什麼也沒說。
時逢燕點起燈來,才看見角落的小椅子上坐著的少女。
「喂,起床了!」
少女猛然驚醒,看著時逢燕,又摸摸自己的臉。再抬頭時,眼淚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嚇死我了!我真怕,我真的怕……」孟瓷說到一半說不下去,看動作是很想撲進少年懷裡,但是被硬生生克制住,在屋子裡亂走,然後蹲在床前把頭埋進臂彎,抽抽搭搭地哭。
時逢燕伸手去拉她,她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剛才剋制住的感情都宣洩出來。
「你怎麼不死了啊,害得我在你跟前出醜……我真是忍不住的哭。」
時逢燕活動活動身體,雖然有些虛弱,但是還是把少女輕輕拉起來。少女腳步有些不穩,倒在時逢燕懷裡,死死抓著他的領口。
「你睡了兩天一夜,本小姐守了你一天一夜!後來實在又餓又困睡著了,還不敢睡床,怕睡死了看不見你最後一面,本小姐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時逢燕的胸前衣服被盡數打濕,鼻涕眼淚都被孟瓷抹的均勻。孟瓷意識到這樣太小女人了,好像不是大家閨秀所為,直起身來要停下哭,但是看到少年蒼白的臉,又忍不住捂臉哭起來。
「你吐了那麼多血,就怕你傷了本源,那本小姐可要守活寡了!」
時逢燕本想要開她個玩笑,聽到少女表白心意的話,臉上也泛起紅暈來。剛要回應訴說愛意,卻聽到少女悶悶的話。
「拿紙給我,鼻涕流嘴裡去了。」
孟瓷陪著時逢燕喝了一大碗莧菜粥,給時逢燕把外衣披上,領著他在屋內走走。時逢燕透過窗戶抬頭看見雪停,還有那窗欞上一支小小的弩箭,便知道了少女為何在這裡。孟瓷裝作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不去看時逢燕探尋的目光。
孟瓷扶著時逢燕在床上坐下,給他把被子裹緊,還滿意地在時逢燕肩上拍一拍,隨後把裝粥飯的碗筷收拾出去。臨走時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看著時逢燕紅潤了幾分的臉龐努力向下壓著嘴角,卻滿臉的笑意,嘴上還是不饒人地說:
「至少活到下次本小姐來看你,明白嗎!」
時逢燕靠在牆邊,眯著眼睛笑著答應,看見孟瓷關門走遠,從床上爬起來,坐到窗邊。
「剛才散步經過這裡時感覺有什麼從丹田蠢蠢欲動,難道說……」時逢燕看向窗外,天空像洗過一樣,不見一絲灰塵,點綴的星星則是如同細小的繡花,隱沒在其中,只等著給你一道驚喜。
星月爭輝下,時逢燕覺得大腦一片清涼,坐在地上打坐起來。
星輝照耀下,真氣如同有了軌跡,伴隨著星輝來到時逢燕的身體。時逢燕丹田的樹接觸到星辰的一瞬間變得格外活躍,連同真氣一併叢根部吸收起來。
「看來我體內的樹與那棵長出星辰樹完全相反,我的樹吸收星辰的力量化為己用,而那棵樹把自己的力量化作星辰。」
時逢燕思索著,引導著真氣與星辰氣在四肢百骸仔細流通,不放過任何細枝末節。因為聽多了說書先生那天下無雙的第一名被人拿捏了死穴后瞬間敗北的故事,所以時逢燕決心要做到極致的完美。
慢慢的,丹田處一顆結合了星辰氣和真氣的氣旋出現,隨後慢慢凝聚,化為一顆閃爍著光輝的「星辰」。
「星辰」慢慢崩塌破碎,化作一攤星辰之氣,鋪平在丹田氣海中,真氣則是隨著經脈走入身體各處,在經脈中流轉奔騰,如同戰場上的馬匹,一往無前。
時逢燕對於這樣真氣與星辰氣分流的情況很是奇怪,但是自己又沒有動用真氣的功法,只好嘗試將真氣一遍遍在體內遊走。隨著朝陽初升,厚重的星辰氣將群星的古樸淬鍊進了真氣中。時逢燕這才從地上起來,回到被子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睡著了。
時飛揚和時飛羽都來看過時逢燕,但是看他氣息平穩,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但是明顯是更加健康,也都放下心來。至於孟瓷,她昨晚住在了時王府,大晚上睡不著,一早就來叫時逢燕,輕輕開門時看見時逢燕席地打坐,周身氣息流轉,似乎已經步入修士的境界,心想不可以落後於人的她在中午和時逢燕吃過午飯告別後,風風火火跑回家去要練氣了。
吃午飯時,時逢燕才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只有孟瓷知道,因為她屬於不請自來的客人,京城的其他人則被瞞的死死的。
「孟瓷這姑娘是真的關心你。」
時飛揚雖然只說了這一句,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這個兒媳婦不能是別人的。
「我三歲多認識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您就放寬心吧。」
時飛揚的鬍子翹起老高,把橘子塞進時逢燕嘴裡,把時逢燕的臉酸成了一團。
「這麼酸?那你都給我吃了,我自己吃個甜的去。」
時逢燕看著自己老爹,又看看那個「酸橘子」,露出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