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銹心

第9章 銹心

第二天上學便是小測。

早上來的時候,瀨戶一臉死了親媽的模樣站在他的眼前。

江離掰著手指算來算去,一估摸總務高也是確實開學挺久了。

考試前校園裡的廣播電台特地放了君之代以表哀悼。

一共六個科目,上午四門,下午兩門。總武高的升學率異常的高,其代價就是三天兩頭大大小小的測試成了家常便飯。

對於江離來說除了國語的俳句和少數幾個意義不明的漢字釋義外都不難。做英語的時候更是囂張的提前交卷,搖頭晃腦的在桌上看起小說來。

良好的家教和從小培養的學習力讓他對這些小兒科的內容不屑一顧。

平冢靜一時也沒發作。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你給我等著。

下了課,江離趁她整理試卷的功夫,一溜煙就跑了。結果從下一堂考試的開始,平冢靜特地搬了個凳子坐到他身邊,搞得他如坐針氈,趁著空閑時間偷瞄雪之下的機會也沒有。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交不了卷子,多餘的時間,他就空出草稿紙的一角專程給平冢靜畫起了肖像畫來。一直細細畫到下午,直到最後一門考試的結束鈴響起。

平冢靜一拍江離腦袋按到了桌子上,將他的鼻子和一小摞草稿紙來了個親密接觸。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搶走了他所有的曠世巨作,在他哀求的目光中收進了教案里。

「想不到你還是個多面手啊。」

江離畫畫的時候,平冢靜偷偷對過了他所有的答案。雖然她教的是國語,但畢竟曾是東大正兒八經畢業的名牌畢業生,即使在高手如雲的東大也是叱吒風雲的存在。高中層面淺薄的知識根本難不倒她。

全對。

除了最後幾道高深的理科題目,她好久沒接觸有些生疏了。但從他有條理的書寫格式和沒有一處塗改的痕迹來看,這絲毫難不倒他。考數學的時候。他甚至騷包的用上了兩種方法。

其中一種是高數才使用洛必達法則和柯西定理,為了不超綱使用課本外的定理而被判無效,他慢條斯理花了十分鐘的寫了半頁紙來推導。

好像沒有了發難的理由,可平冢靜咽不下這口氣。

江離一共畫了五張,。一門一張,除了提前交卷的數學。第一張他在國文考試時候畫的是平冢靜低頭認真寫著教案的逼真肖像畫。其餘的四張在畫到面部表情時畫風突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悍婦。

然而每個凶相畢露的平冢靜背後,江離都畫了一個在認真考試的雪之下。她整個人此案在課桌上,顯得那麼全神貫注,纖薄的袖子末端,伸出幼嫩可愛的左手握拳牢牢抓住自己的袖口。就連耳畔鬢髮的清晰度都比邊上的平冢靜高出不少。

這麼一對比,原本佔據畫面主位的平冢靜反而成為東施效顰的庸脂俗粉了。

「你這人不裝逼會死嗎?」

就高中生而言,江離的畫作已算得上是上乘。女人愛美的天性讓平冢靜在鑒賞江離寫實的作品后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那張嬌俏的臉蛋。

她會比雪之下差嗎?雖然稍微年長几歲就是了。

「什麼?」江離吃驚道,「人活著不就是為了裝逼嗎?我不過是裝逼裝成了。」

平冢靜搖了搖頭。

腦袋好用和精神病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這次考不到年級第一你就等死吧。」

「嚇人,靜老師,小心長皺紋。年級第一是多少來著?」

「呶,就在你邊上。」平冢靜朝著邊上的雪之下努了努嘴,「我記得是857分,對吧,雪之下。」

總武高的平時測驗延用的是大學入學中心考試的標準。文理不分科,分別測驗的是國語,英語,數學,理科以及社會學科。滿分是九百分。一般來說考上八百分就足夠進入東京大學的第二次自主招生考試。雖然900分的入學中心考試分數乘以係數只佔總成績550分中的110分。但他們現在才剛剛升上二年級,平時的分數已經足夠體現學生的學力了。

雪之下並沒有回答。

於是平冢靜變本加厲的威脅道:這次成績沒超過雪之下的話,就罰你放學檢查舊校舍部室的門鎖,一個月!」

「這不是你的工作嗎?你這是禽食獸祿,尸位素餐。」

平冢靜兼任他們二年級的生活指導老師。

「哼哼,那我可要好好展示展示你的大做了。」

平冢靜一呲牙,露出陰謀的笑容。

「哎呀,這是什麼來著?」她拈起教案里的一張草稿紙任憑紙張在空中飄動,紙張的一角順著帶起的微風向雪之下彎去。

「直接來吧。」

江離徑直躺倒在椅子上,張開雙臂的閉上眼睛,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嗬,讓你油鹽不進。」

平冢靜奪過雪之下桌上的草稿紙一招蒼空出海扣到了江離一通亂摸。上面未乾的墨跡,很快把江離那張清俊的臉蛋抹成了大花貓。

「你幹什麼你。」

江離掙扎著,一不小心張開了嘴,墨水的怪味混進了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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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說定了。」

也不管他是否同意,滿意的欣賞了一番江離狼狽的臟臉。平冢靜剛打算把草稿紙還給雪之下,又發現了上面的水漬。

平冢靜露出嫌棄的表情,將紙隨手揉成一團,道了一句「對了,待會去洗洗臉。」便面帶愉快的離開了。

江離驚魂未定的側坐在椅子上喘氣。

「你非要把動靜鬧的這麼大嗎?江離同學。」是雪之下。

「誒呀,是怕我分數超過你了嗎?前年級第一的同學?」

「我發現你作為人類最大的缺點就是總是高估自己的水平,以至於特別喜歡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

「你覺得我能考多少分?」江離微笑。

「800……左右?話說回來,為什麼我非要猜你的分數不可?」雪之下也不敢確定眼前的江離到底幾斤幾兩,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總感覺他是在騙人。

「882,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江離沒來由的自信激起了雪之下罕見的不忿,「我說,江離同學,你知道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有社會學科和英語的存在即使是出卷者本人來作答,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在儘可能保證高分的同時準確把握自己的分數。在雪之下看來,882這個天方夜譚的成績簡直是對所有努力學習的人的一種褻瀆。

「我保證,作為條件,如果我贏了,下個月你就替我每天放學乖乖把舊校舍的部室門全部檢查一遍。」

「這本來就是平冢老師的工作吧?為什麼非要我來做不可?」

「因為她輸了可一點賭注都沒有,凡是賭約,總得有人受罪才有意思吧。」江離兩手置於後腦勺抱頭,舒展著頸椎輕佻的說道。

「好。」

江離正想說點什麼,又被雪之下打斷了,「但如果你輸了就不止是一個月,而是一個學期,勝負我會和平冢老師如實報告。」

「就這?我答應了。」雪之下本以為他會知難而退,結果反而是激起他的興緻。「輸了可別哭鼻子,我這人瘋起來,男女照殺不誤。騎士之間的對決應當給予對手命定之死。」

「靜候佳音。」雪之下對江離中二的發言並不感冒。

放學后,雪之下帶江離去了侍奉部。

那是間坐落的櫻花林里的舊校舍。滿地無人清掃的櫻花與塵埃一起堆積在水泥砌成的石階下,像是菜市場垃圾桶邊沾滿蒼蠅的腐肉。

樓梯的過道充斥著一股霉味,與冰冷的不鏽鋼扶手上的鐵鏽味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鍋刺鼻的濃湯。拐角牆壁的踢腳線上方則是一幅萬人鑄就的藝術先鋒畫作,上面堆滿了各式鞋碼不一的發黑的腳印和雨季特色牆皮脫落處的黃色霉點。

霓虹的過道又不比地廣人稀的國外,窄的江離懷疑是在玩橫版ps遊戲。憋著氣,走了大概兩三分鐘的樣子,雪之下堆開了一扇上面認真寫有侍奉部名字的大門。

「呀哈嘍,小雪,歡迎回來,你來晚了所以我們就臨時借用管理員的鑰匙了。」

「沒關係,是我的問題。」

雪之下顯然不是對教室里粉色頭髮女孩的熱情很適應。

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這位少女應該就是雪之下口中的兩位部員之一。

江離從雪之下身後探出腦袋來,目光逡巡在粉頭髮的四周,尋找著另一位部員。

這間教室異常的整潔。倒置的桌椅井井有條的堆滿了在教室的另一角。中央則是幾張小桌合拼起來的方桌。黑板上無一人寫字,下方的粉筆槽中更是連一粒微塵都不曾有過,卻在講台上配了一盒未拆封的粉筆。

窗明几淨,微風吹動淡綠色的窗帘,切碎灑入屋內的陽光。

「啊啦,小雪,這是來尋求幫助的學生嗎?」

短襪粉毛少女兩手撐著椅子伸長了扎著丸子頭的可愛腦袋,將飽滿的胸脯放到了桌子上。

「不。」

江離和雪之下同時開口。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男人率先開口說道:您好,我是新來的部員。」

江離撇下雪之下,向前走了幾步,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另一位男部員。

「初次見面。」

他對留著亂糟糟碎發的男生大方的伸出右手。

死魚眼的男生對江離居然能夠發現他的存在感到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對方臉上完美無缺的社交用微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縮了縮脖子,扭過頭去,「嘛…….我們這也不是很注重輩分上的禮節。以後叫我比企谷就好了。」

江離轉而走向那位熱情的少女,卻不想到對方臉上露出了令他感到意外的羞赧。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江離。」

「叫我由比濱結衣就好了。」由比濱有些尷尬的兩手捏住江離伸出的右手,上下晃了晃。

「夠了,江離同學,你的豪門貴公子社交遊戲結束了。由比濱同學,不要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所欺騙了。」

雪之下忍不住開口道。

「欸?你們之前認識?」

由比濱似乎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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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以前是雪之下父親的學長。」江離輕描淡寫的說道,「兩人關係比較要好,所以雙方的交情就遞延到了我們身上。」

「也就是說青梅竹馬?對了,小雪,我記得你就讀的是為歸國子女準備的J班吧,莫非江離同學也是。」

「應該……不算吧。總之是各種各樣的原因,你們不用管我,我一個人安靜的做題就行了。」

「欸~沒想到江離同學比小雪都刻苦啊。」見江離從肩包里拿出一本數學集,由比濱好奇的問道。

雪之下也有些疑惑。雖然他上課基本都是在老老實實的看書,但他翻書的節奏明顯不是在聽老師講課。可偶爾老師幾次點了他的名字想認識一下新同學,他都能好好做答。

「鍛煉思維或者說是一種修行。」

他隨口說道,展開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由比濱不懂的數學符號,是高數。

「好厲害。」是標準霓虹女生吹捧男生的語氣,「江離同學是想成為一名數學家嗎?」

江離不確定對方是否在陰陽怪氣,又覺得刻板印象里霓虹女生似乎都應該這麼說話,除了雪之下以外。

他沒來由的笑了,「不,由比濱同學,你太高估了我了,我可是漫無頭緒,螻蛄不知春秋,朝生暮死的一類人,千萬不要學我。」

雪之下不置可否。雖然這傢伙表面上光鮮亮麗,實則人生底線極低,甚至可以和企比谷歸為同類。

「你呢?我記得霓虹的學校應該要填未來志願的吧。」雪之下就不用問了,哪怕真如陽乃所說把她趕出家門,也能憑自己能力考上東大。陽乃的光芒過於強烈,以至於她常常分不清自己有多麼優秀。

「我啊……開一個甜品店?」由比濱想了想,微微臉紅,支支吾吾的說道,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

江離把目光轉向比企谷。

「別看我啊,我的理想是當一個家庭主夫。」當提到「家庭主夫」這四個字時,企比谷驕傲的挺起了胸膛,原本沉悶的語氣頓時被清掃一空。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注意到江離的視線在他上停留了良久。企比谷有些不安的說道。

「抱歉,發了會兒呆。」他並沒有指責任何人的權力。

江離搖了搖頭,挑了個空位坐下。

「所以你們平時的活動就是跟讀書同好會差不多?」

江離目睹著雪之下從講台下方取出精美的骨瓷茶具,放入茶包。

桶裝水咕嘟咕嘟的向上冒著氣泡。加熱的指示燈從綠色跳到了沉鬱的紅色。

「擁有之人抱以慈悲之心。向苦難之人伸出援手。但僅僅只是教會解決方法,如果一昧要求別人承擔責任,那麼我們也會棄之而去。」

雪之下恢復了初見時清越動人的嗓音,不僅如此,還夾雜了幾分俏皮的傲慢。

「動機呢?」

江離挑了挑眉毛。

「江離同學,幫助別人是一種無私的美德,並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陰暗到認為每個人的毛孔中都充斥著功利主義。」

「雪之下同學,如果你不想我在背後隨意揣測歪曲你的用意的話,最好找一個我信的過的借口。這個世界上沒有憑空之物。」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火藥味。

「那個…」由比濱被在這突如其來的爭吵嚇到了,然而她預想之中更大的爆發並沒有到來。雙方針尖對麥芒的銳利在到達某個極點后,便驟然偃旗息鼓。

雪之下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總是對優秀的人抱有太多敵意,使得他們無法發揮自己原本的才能,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說到這裡,江離看到雪之下的眼中跳動著清冽的火焰。

他有些羨慕雪之下敢於說出改變世界這樣的話來,但又言不由衷的說道:「無法適應環境的人有何天才可言?以為憑藉著一技之長就能夠在人群中享受眾星捧月的快感?大家都是社會的齒輪,憑什麼你就能擁有特權?」

江離當然知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故事。米開朗基羅,倫勃朗,梵高無一不是在窮困潦倒,飽受非議的狀態下死去。

「你這是詭辯。難道個人的才能被埋沒會是正確的行為嗎?」

「個人能力的發展和整個社會機器的運轉哪個更重要?雪之下,你應該非常清楚。我和你都是資產階級的後代,生下來就擁有普通人工作幾百年也無法企及的財富。我們生來就是飽受嫉妒和憎恨的。在這個狀態下,你居然試圖和解?創造一個沒有仇恨的世界?簡直是貽笑大方。」

江離面孔扭曲的嗤笑,似乎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又說道,「天才生來就是被孤立的,這個社會無法包容與之格格不入的人,現代文明的美好讓你忽略了人性到底有多麼醜惡,陰濕的臭蟲們聚在一起像一群井底之蛙嘲笑著任何一個想要爬出井口的異類。」

「所以呢?在你眼裡,我們甚至無法被稱之為「人」,你現在能夠心平氣和的跟我對話,只是因為你對世俗居高臨下的包容和施捨。就像人對待牲畜一樣。」

「雪之下,你別忘了,你現在在學校這副樣子究竟是誰賜予的,你又是帶著什麼樣的態度給予回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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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妻雪之下拚命想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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