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定風波
李程徒手掙脫困龍鎖,在場所有人均是心頭一震。
南朝國都鍛造坊,雖沒個響噹噹的名號,但所鍛造兵器無一不是當世絕品,隨便丟一件到江湖中,都可以掀起腥風血雨。
困龍鎖雖是統一制式鍛造,比不得那些神兵利器,可有無數江湖高手因其折戟沉沙,足以說明其中的含金量了。
李程站在大堂中央,一直以來都沒什麼精神的雙眸此時卻是神采奕奕,睥睨四周,無一人敢上前。
腳掌輕抬,往高堂邁出一步。
縣令頓時被嚇得面色慘白,能掙脫困龍鎖的高手,不說亂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僅僅只是在這幾十人里摘下自己的狗頭是輕而易舉了。
「本官……雖犯罪責,可應由官府判審判,生死也由刑部決斷,你若殺我,一樣要上禁俠榜!這南朝,將再無你容身之處!」
「哈哈哈,清明!」
一聲爽朗的大笑,李程高喊。
躲在柱子後面的清明探出頭來:
「在呢!」
「如果有人欺負你,應當如何?」
「揍他!」
「如果揍了他可能會沒命,又應當如何?」
「那就不要命得揍他!」
李程一身豪氣直衝雲霄,大笑:
「這一份少年意氣,我收下了!」
只見李程單手虛握,身邊一名官差腰間的長刀憑空出鞘,徑直飛到李程手中。
嗡!
長刀震顫,似要飲血。
寒芒舞動,亮白的刀身宛若在眾人眼中下起了一場大雪。
就在這另類的美景之中,兩顆大好頭顱飛起,血柱衝天。
縣令和張管事的無頭屍身過了半晌才緩緩倒地。
待得張府下人和官差們反應過來,李程已經帶著清明和端午走出了衙門口。
看著三人漸行漸遠,愣是沒有一個人敢追上去。
……
沒一會功夫,李程三人已經走到了青石鎮口。
清明興奮得看著李程,眼中有星光閃爍,便是端午這樣清冷的性子,看李程的眼神也有了些不一樣。
「你們又不是姑娘,別這麼看我。」
李程揉了揉兩小隻的腦袋。
「你能教我武功么?」
清明滿懷希冀。
端午雖未開口,可眼中也儘是期盼。
「給我跪下磕三個響頭,我就教你們。」
李程笑盈盈道。
兩小隻二話不說就是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師傅!」
「師傅!」
李程連忙擺手:「我只教你們,不當你們師傅知道么。」
「知道了師傅!」
糾正了一會依舊沒讓兩人改過來,李程也就由得他們了。
官道上,風兒捲起地面的黃沙,彷彿要為過往的行人穿上一件土黃色的衣裳。
李程侃侃而談:
「我輩武人暫且不說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也不談行俠仗義,救人於水火,僅僅一條,切不可恃武行兇,強者的自由,要以弱者的尊嚴為邊界!」
兩小隻豎起耳朵認認真真聽著,從小到大,從來沒人認真得教過他們什麼,若不是去私塾偷學了幾年,說不得兩人連字都認不全。
李程眼角餘光瞥過,滿意得點了點頭,這一番開宗明義若都不能用心聽也就沒有教的必要了。
「練武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每日都需勤耕不輟,戒驕戒躁。」
「好,接下來,我教你們一套拳法,你們看好了。」
聽到這裡,兩小隻雙目頓時有精光閃爍。
李程雙手伸張,拉開拳架,提膝挑掌,一套慢吞吞的拳法便是施展開來,同時還一邊講解。
「拳分文武,文拳強身健體,武拳搏殺格鬥,我教你們的這套拳法乃是文拳,當然,若是練到高深處亦可傷人,切莫小看。」
李程拳法雖慢,卻彷彿含著天地至理,一拳一掌,一肘一靠勁力充沛,風聲呼嘯。
「此拳乃是一套短打的拳法,講究一個拳打卧牛之地,腳踩方寸之間,以弱勝強,借力打力,同時又能靜氣養生,正好適合你們。」
隨著一套拳打完,李程呼出一口長氣,收勢站定。
「當然,除了這套拳法,你們還需要通過一些其他的手法增強身體基礎力量。」
端午聞言疑惑道:
「師傅,你不是說這套拳法講究的是借力打力么?」
李程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怕真打起來,別人不借。」
端午:……
清明:「師傅,這套拳法你說的這麼厲害,叫什麼名字啊?」
李程雙目望向湛藍的天空,似乎在追憶什麼:
「當年我師傅傳我這套拳法時沒告訴我,將來你們如果有本事讓天下記住你們的名字,就自己給這套拳法起個名字吧。」
清明撓了撓腦袋:「這套拳法這麼慢,要不就叫烏龜王八拳吧!」
李程腦門上頓時青筋暴起,一個腦瓜崩敲在清明頭上:
「我讓你現在取了么!」
清明吃痛,揉了揉腦門:
「那天下什麼時候才能記住我的名字呀?」
李程沒好氣道:「等你比我還強的時候。」
……
就這樣,三人一邊練拳,一邊開著玩笑行走在官道上,不知不覺,便是行了兩天時間,遠遠得,已經能看到炊煙裊裊。
「喂!~等等!」
身後傳來吆喝聲,三人轉頭,發現是在青石鎮上仗義執言的白衣書生,李程依稀記得,此人叫文人語。
此時的文人語不復初見時那般風度翩翩,反而是因為趕路顯得有些風塵僕僕,白色的儒裳此時都已經是灰撲撲的了。
「文大人追上來,不會是想緝拿我們吧?」
文人語連忙擺手:
「非也非也,我那個玉牌被摔碎了,所以要去京都重新弄一個,這不剛剛看到你們了,就追上來了。」
李程眯著眼在文人語身上掃視了一番,這才緩緩道:「我可是殺了朝廷命官,文大人這也不抓我?」
「我雖然是個讀書人,卻不迂腐,夫子說了,君投我以木瓜,我報之以瓊琚,那天若不是俠士出手,恐怕我也已經沒命了。」
說著文人語兩手一攤:
「再說了,你看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也得讓我抓才行啊!」
李程點了點頭,此人雖然做事略有些魯莽,性子卻還是正直的:
「那不知道文大人叫住我們,所為何事?」
「無事無事,就是山高路遠的,想著若是和你們順路,便同行一段,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李程:「青石鎮之事一旦傳開,我必上禁俠榜,屆時說不定摘星樓也會參與,與我們同行……你不要命了?」
文人語還沒說話,一邊的清明先高呼道:
「什麼?!我們現在這麼危險么?!」
李程沒好氣得瞪了清明一眼,示意他閉嘴。
文人語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李程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該不會是沒銀子了吧?」
這書生也是臉皮薄,被李程說中心事,臉色頓時變得緋紅,這才支支吾吾道:「是,是啊,哈哈,不過俠士請放心,只要到了京都,我必雙倍奉還。」
李程嘆了口氣,質疑道:「你真的是天下書院的學生?」
文人語拍著胸口:「如假包換!」
「行吧,去往邊關本來也要經過京都,順便去見個老朋友吧。」
見李程答應,文人語高興得蹦了起來,絲毫沒有在青石鎮面對強權舌綻蓮花的樣子。
就這樣,一行三人變成了一行四人,如同光陰客舍,隨時都有人來,可能隨時也會有人離開。
遠方的炊煙緩緩出現在眼前,是一個比起青石鎮要稍大一點的鎮子,不同於青石鎮極力發展石業,這個小鎮要似乎要更加全面一點,各行各業百花齊放,沒有什麼突出的。
四人找了個客棧休息了下來,兩小隻因為青石鎮的遭遇,無論如何都是不願意再出去了,生怕再碰到什麼事,又給抓進牢里。
兩小隻睡一間,李程則和文人語睡一間。
文人語扯了扯李程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李大哥,要不你再給我開間房吧。」
李程瞥了他一眼:
「怎麼?看不起我這個跑江湖的?不想和我睡一間?」
文人語:「不不,不是……」
李程插嘴:「你當我想和你睡一間?照你這花法,我這點銀子可撐不到京都。」
「不不不,李大哥你誤會了,只是我真的,不太方便……」
「行了,別給我扭扭捏捏的,趕緊回房休息,明日還得趕路,我出去溜一圈。」
說著李程露出一個只有男人才懂的笑容,沒等文人語回答,人就走出了客棧,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人海里。
文人語呆了一下之後對著李程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南朝任何鎮子,人最多的永遠就只有兩個地方,賭坊以及青樓。
而青樓之中,又以「春江花月夜」拔得頭籌,幾乎在南朝大小城鎮中都開有分店。
此時李程正站在青樓門口。
輝煌的大門左側寫著,「春江潮水連海平」,右側則寫著「海上明月共潮生」,中間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得寫著「春江花月夜」。
據說這幾句還是花了大價錢請的前朝大家所作,如今那位大家已經逝世,這遺作倒是隨著「春江花月夜」的生意日漸紅火,傳遍了大江南北。
李程面露追憶:
「算算都多少年了,這麼多年沒來這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變化……」
而還沒等李程細細回想,門口迎客的老鴇就是熱情得迎了上來,生拉硬拽把李程往裡面帶:
「客官~怎麼在這站著呢,快進來看看,好多姑娘等著呢,我和你說哦,今夜的姑娘可不得了……」
李程任由老鴇將他帶往了會客的包間,大馬金刀得坐在梨木凳上。
「唉呀,大俠,不知道今天打算要幾個姑娘來……」
話還沒說完,李程便是輕笑著插嘴道: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老鴇聞言面色頓時一變,雙膝下跪,把頭埋在地上。
「屬下夜燕,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