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互戒備
第二天晨起,陸延摸到枕邊冰涼,還在迷迷糊糊想要賴床的他瞬間清醒,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去找人。她平時健身的長廊、二樓客廳,甚至客房都不見人,於是下樓找到管家。
「她在哪?」
「夫人在地下一層。」
這才早晨七八點時候,陽光普照大地,一樓東邊的窗帘拉開了,整個大廳十分明亮。陸延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去黑暗的沒有陽光的地下一層,但想到自己藏在那裡的東西,他的心臟收縮起來。
地下一層很寬敞,分了兩部分空間,很大的那一部分是費林林的中藥實驗室。角落裡另有一間不到三十平的儲物室,是陸延的空間,家裡的傭人和費林林從不涉足。此刻,他放輕腳步聲從樓梯下去,沒有在中藥室聽見聲音,出於某種隱蔽而陰暗的心理,穿過那條長長的燈光昏暗的走廊,走向他的個人小空間。
那間儲物室在黑暗中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這裡的燈跟隔壁明亮的燈不同,儲物室的燈瓦數低,陸延打開后,只有一絲昏黃將滅的燈光,勉強照亮整個空間。這裡一堆雜物,沒有人打掃,上鎖的柜子落了灰,蟑螂從柜子邊緣上面爬過。
「難怪我那邊有小強,原來是你在這養的。」費林林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陸延「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告訴我,你為什麼大清早下來?」他整個人籠罩了一層陰鬱,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戒備中帶著警惕,像只被侵犯了領域雄獅。
費林林心裡比他更警惕。
半個小時之前,她就來過了,地下一層的走廊和這個小儲物室的氣氛實在是太過陰暗,不難猜測陸延心底一定另有一片世界。曾經短暫的兩年婚姻里,她刻意忽視這個角落,怪不得婚姻最終慘淡收場。戴著手套走進這間儲物室,找到了那封情書,粉紅色的信紙邊角處已經泛黃,但的確真實存在。世界變得玄幻起來,她不得不接受。
男人淺薄的喜歡不等同於可以信任,何況陸延是商人,費林林不敢把自己正在經歷的奇遇說出來。既然她可以說是重生,那會不會被懷疑是奪舍?她就站在他面前,相同的聲音相同的容貌,她怎麼證明自己是自己?他又怎麼辨認?感同身受一下,如果枕邊人跟她說這種事情,她一定會懷疑這個人,而不是顛覆自己對世界的認知。
此刻,費林林決定把陸延帶去隔壁,「跟我來。」
那條幽暗的地下長廊,原本像是夫妻私人空間的分割線,現在他們一前一後從這裡走過。
當發現費林林要把他帶去隔壁,陸延滿心不可置信。聞到了撲鼻而來的中藥味,回過神,人已經到門口,他適可而止地停住了腳步。
費林林推開門,「進去吧。」
四面牆中有三面牆擺著中藥材,只有一面牆是儲物櫃,中間的大理石桌上除了一包抽紙,還有零散幾盒載玻片,幾台顯微鏡中有一台是插上電的,幾把帶滾輪的凳子隨處放。角落裡正在熬著中藥,香味芬芳撲鼻。陸延站在其中,面無表情盯著她。
「不要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回答剛剛問題。」
「你這麼凶,讓我以為是今早不小心吵醒你了。」角落的微波爐響了起來,費林林去拔了電,走回來時,她順手抽了一張紙,看著陸延的眼睛:「可是,你好像剛醒。」
她踮起腳尖,擦掉陸延的眼屎。
然後,拿起旁邊的一個透明藥盒,打開遞給陸延,「抓一把。」
他依言。
男人的手掌寬大,一把可以抓住很多小小個淡黃色的苦參橫切片。蟲子從他手指縫爬出來,橫過他的手背,翻上他的手腕,被費林林抓住,放在紙巾里摁死。仔細一看,他手中那一捧切片還有許多蟲子爬來爬去。
「這個藥材全被蟲蛀了,我可能要去一趟沁縣重新買。」費林林表情苦惱,順手把透明盒子給蓋上,「出發時間不定,安全抵達后我會像以前一樣會給你報平安。」
陸延聽后把那些切片放回透明藥盒。
費林林給他遞了一張抽紙,並告訴他水槽在哪。
陸延沒有去洗手,而是站在那裡看著她,「月中再去。」
月中是費林林的生理期,這話的意思簡直是把她當成陪睡工具人。她後退一步,一邊把中藥煲里的中藥倒進自己的保溫杯,一邊慢悠悠說:「你以前從不管我什麼時候去,現在是為了備孕,對嗎?」
水聲響起,男人在洗手,不做回答。
倒完葯后,費林林聞了聞味道,心滿意足。
她不知陸延眼底的暗沉,只是在發現他洗完手過來后,拿一次性塑料杯給他也倒了杯。
淡黃色的中藥遞給他,他沒有馬上接,費林林放在了桌面上,滿懷歉意:「雖然你說過作為你的妻子要聽話,但是對不起,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可能會在母親生日後動身。離下個月月中還有將近二十天,我等不了。」
面前的男人大概是身居高位太久了,聽見她的忤逆后臉色很難看,氣壓也變低了,彷彿在隱忍怒氣。
費林林心底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這樣的陸延比車禍過世的那個有趣得多。
她想了想,說:「如果你現在提出別的要求,我可以聽你的。」
「最多去三天。」
桌面上那杯中藥被他帶走。
費林林微微勾起唇角,端起保溫杯,抿了口熱氣騰騰的中藥。
角落有個無蓋的垃圾桶,裡面靜靜躺著一雙不被人注意到的塑料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