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看你是想陪葬昭陵了
唰的一下,有六十個少年舉起了手。
少的三個人是文官的兒子.....程俊心中瞭然,說道:「請諸位仁兄跟我過來一下。」
程俊帶著他們走到一旁,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看著少年們問道:「諸位仁兄,你們覺得此次御史選拔,能被選上嗎?」
「肯定選不上!」
「我們就是來湊數的!」
「今天入宮的,不都是老東西們給壓力才來的嗎?」
少年們心直口快的說道。
程俊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諸位仁兄太妄自菲薄了,同樣是人,文官的兒子能做到的事,咱們武官的兒子肯定也可以,要相信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很多自我感覺做不到的事,只要認真起來,其實是可以做到的!就比方說剛才在宮外,朝中那位言官對我一陣指桑罵槐,我都沒想到我自己能忍下來。」
你忍了嗎?
少年們吃驚看著他,那魏徵是怎麼暈的?
程俊舉起拳頭嚴肅的說道:「如果我沒忍,他現在進的就不是太醫署,而是昭陵!」
少年們敬佩的看著他,面前這位一米八五大高個的武官之子,雙臂修長,雙手寬大,熊腰虎背,腿肌發達,以他的體格,配上他的膽子,把魏徵送去陪葬昭陵,也不是不可能。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為常人所不能為,所以,我覺得我能當御史!」
程俊目光溫和的看著眾人,抱拳道:「諸位仁兄都是君子,君子成人之美,我想請大家成全我做御史這件事!」
一位少年好奇道:「我們要怎麼幫你?」
程俊道:「很簡單,等會面見聖上,請你們自覺退出!改日我必宴請諸位君子,到時不醉不歸!」
聞言,武將之子們一笑。
「好!」
御史選拔,他們就是來走個過場。
現在程俊給他們一個台階下,他們回去不僅能跟各自父親交差,還能被他宴請,沒有理由不答應!
「多謝諸位仁兄!」
程俊笑吟吟將他們送回去,然後望向其他人,朗聲說道:「長安城各坊的才俊,請出來一下,在下有話對你們說!」
寒微出身的少年們彼此對視,然後紛紛站了出來。
「你們過來!」
程俊招了招手,帶他們走到一邊,遠離剩下的人,然後神色肅然的望著他們,問道:
「諸位仁兄,你們想當御史嗎?」
「想啊!」
少年們理所當然點頭。
程俊問道:「你們為什麼想當御史?」
其中一位寒微少年說道:「因為只要當了御史,就能拿朝廷俸祿,我可以幫我娘減輕負擔!」
站在旁邊的人也說道:「我爹病了,我要給他看病!」
「我想當官,想被人看得起!」
「我要是能當上御史,坊正就不敢欺負我爹娘了.....」
眾人紛紛小聲說道。
程俊對他們的底細其實昨天就已經從紙上知曉,但並沒有打斷少年們的你言我語,而是耐心聽完,隨即緩緩說道:「那你們覺得,今天有可能當上御史嗎?」
聞言,少年們頓時沉默不語。
「當不上。」
有人小聲道。
程俊嘆了口氣說道:「是啊,你們不可能當上的,因為在你們面前,還有五十五位文臣之子,他們都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爹,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收藏的書,比你們看過的還要多!論博學,論見多識廣,你們有誰比得過?」
「所以你們成不了御史!」
看著少年們黯然失色的樣子,程俊話鋒一轉,又說道:「我雖然不能幫你們當御史,但是,你們想當官拿朝廷俸祿,我可以辦得到!」
「因為家父程咬金!」他拍了拍胸脯,平和的目光望著少年們,擲地有聲道:
「我可以讓我父親以個人名義舉薦你們去各個官府實習,當然了,如果我能當選御史,我就自己去跟陛下說!」
看到他們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明白實習的意思,程俊耐心解釋道:
「實習的意思是留在朝中學習如何做官,雖然不是官身,但也會拿到實習俸祿!」
「如此一來你們再回家時也算是衣錦還鄉,自會被人看得起,會被人崇拜,不會再受欺負,而且還能擁有俸祿,有了俸祿,你們也就能幫家裡減輕負擔,需要給家裡人治病的,也能因此找到更好的醫官!」
「諸位仁兄,在下肺腑之言,都是為你們好啊!」
程俊誠懇由衷的說道。
寒微出身的少年們感動的眼眶都紅了,聽得出來程俊是真心在為他們考慮。
有人率直的開口道:「我等能做些什麼,才擔得起處俠兄如此厚愛,只要我們不參加御史選拔,就可以嗎?」
「是的!」程俊點頭應道。
少年們一笑。
「處俠兄放心,我們知道怎麼做了。」
跟聰明人打交道真痛快啊.....程俊一笑,抱拳道:「等我成了御史,我宴請諸位!」
說完,他帶著眾人走了回去。
「諸位仁兄……」
對著文官之子們的話說到一半,程俊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他發現魏叔玉和封言道不知道在和文官之子們說著什麼,讓他們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看到程俊回來,一名面龐稚嫩的少年從文官之子當中走了出來,摘下木牌遞還給他,歉然道:「程公子,這是你的木牌,我還給你。」
稱呼都變了?
程俊沒有伸手去接,轉頭看向魏叔玉和封言道,皺著眉頭問道:「你倆趁我不在,對他們說了什麼?」
不等二人開口,武官之子當中有一名臉如黑炭的少年告狀道:「處俠兄你剛才一走,他們就找我們問東問西!剛才魏叔玉對文官的兒子們說,讓他們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別什麼人的東西都要!」
說完,他見魏叔玉瞪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反瞪回去,「看什麼看,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認!不服氣你來試試!家父尉遲敬德!」
魏叔玉正想駁斥,察覺到封言道對他搖頭,便冷哼一聲,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多謝寶琳兄仗義執言!」程俊先沖著姓尉遲名寶琳的黑炭少年抱拳感謝,然後望著面前遞來木牌的少年,又看了看其他文臣之子,問道:「你們認真的?」
面前少年神色不自然道:「對不起……」
程俊搖了搖頭,沒有接回木牌,推開他的手說道:「沒關係,我不會為難你們的,不過,我程俊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
文官之子彼此對視一眼,隨即默默將木牌從腰間摘下,扔在了程俊的腳下。
如此羞辱人的舉動,武官之子和坊中才俊看的憤怒不已。
尉遲寶琳氣不過站出來呵斥道:「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反覆無常?」
封言道笑眯眯道:「這不叫反覆無常,此乃為官之道,你們一幫粗人,和窮出身的怎麼會懂?」
「你再說一句試試?!」
「我看你小子今天是想陪葬昭陵了!」
坊中才俊怯懦不敢得罪宰相之子,武官之子卻不怕,一個個怒不可遏的擼起袖子瞪著封言道。
這時,一隻筋肉賁張的粗壯手臂攔在了他們身前。
「諸位仁兄,這裡是皇宮,切不可胡來!」
程俊站到他們面前,欣慰又感動的看著他們,說道:「你們都是好樣的,從你們身上,我看到君子畏德不畏威!和你們結交,是我程俊的福氣!」
一句話,讓文官之子們神色不自然起來。
他們知道這句話的下一句,是小人畏威不畏德!
程俊這是在罵他們小人!
但是,他們不能反駁,因為程俊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不起他們的地方。
是他們收了程俊的東西,現在卻又因為封言道和魏叔玉的背景,當了反覆無常的小人。
武官之子和坊中才俊聽到程俊的話,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處俠兄,我相信以你的才智,肯定能當御史!」尉遲寶琳鼓勵道。
「說得對!」
「處俠兄一定可以的!」
坊中才俊跟武官之子們紛紛附和道。
「他也配當御史?」魏叔玉冷哼道。
聞言,武官之子齊刷刷怒視了過去,再次擼起了袖子。
「你爹這會在太醫署,你是不是也想去?」
「我看你小子今天是真想陪葬昭陵了!」
「我不敢打你爹,我還不敢打你?」
魏叔玉心裡一慌,嘴上卻不饒人,罵道:「今天是選拔御史,不是選拔莽夫....哎呦!」
一隻黑色靴子砸在了他身上,讓他吃痛叫出聲。
「王八犢子,老子今天不考了,非揭開你的王八蓋不可,看你是個什麼貨色!」尉遲寶琳罵罵咧咧,手搓拳面,一腳穿著靴子,一腳光著踩在地上,沖他走去道。
魏叔玉臉色忽地一變,這時身邊封言道低喝道:「叔玉兄,還不快走!先去太極殿,見到陛下,這幫武夫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一起走!」魏叔玉大喝了一聲道。
封言道轉頭給文官之子們使了一個眼色,旋即五十多人站在一起跑向太極殿。
跑了沒多遠,文官之子們發現後面沒有人追他們,紛紛停下腳步,望著跑在最前面的魏叔玉,有人大喊道:「叔玉兄,那些人沒追上來!」
魏叔玉回頭一看,確定沒人追來,方才停下腳步,一邊扶著膝蓋喘氣,一邊對眾人抱怨道:「今天是御史選拔,這幫莽夫卻搞得好像是陛下在選拔百騎一樣。」
封言道也喘著氣,道:「你跟莽夫計較什麼?你不要忘記咱們此行入宮的目的!」
「言道兄所言極是,」魏叔玉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其他文官之子,義正言辭道:「諸位,咱們這次就讓他們看看,言官不是一介匹夫能勝任的!」
「叔玉兄說的對!」
「一介武夫,也配與我等為伍?」
眾人撕下道德臉皮,霎時變得正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