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私心封妃
一語道出,四下皆陷入了沉寂。***卿雲會等人怎麼也未曾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膽地問出這等不著頭腦的話來。雲絡簡直緊張的幾欲暈厥過去。
隨著她的問話,宮和玴瞬時身形一僵,端著茶杯的手停在胸前,好似被人施了定神咒般。
他是低著頭的,因而婉竺並不能看見此時他的表,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不尋常,心下不禁有些激動。他反應不尋常,便說明他曉得婉竺這個名字,說明他還記得她。
然而,只那麼一瞬間,宮和玴又恢復以往的神態,道了一句,「並未聽說。」隨即若無其事地將茶杯送於唇邊,輕啜一口。只是誰都沒有察覺,端著茶杯的手竟有一絲微微顫抖。
放下茶杯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眸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那是何人?」
聞,婉竺的面容瞬間失去血色,好似一株快要凋零的殘菊。他不記得她了,他將她忘得一乾二淨。那三年的溫存,皆在此刻化作一場殘夢。趔趄著退後一步,面上卻揚起一絲笑意,「不過是......臣女的一位故人罷了......」
宮和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望向她的目光卻變得更加深邃。卿雪依他到底曾是見過那麼兩三次,只是已經是兩三年前了。彼時對她的印象不算深刻,只覺著是個活潑好動的小丫頭罷了。而後約莫兩年沒有再見過她,雖不知她生了什麼,他卻也沒興趣,便從未問過。
與蘇瑾然之間的事兒他也不是沒聽說過,聽聞她是喜歡上旁的男人,因而推了與蘇瑾然的婚約。就因此事,他便覺著她小小年紀,竟就是個水性楊花的性子,於此,更沒什麼好印象。時隔兩年,今日再見,不知為何,忽地覺著她與從前大不相同。
聽聞她問可曾認識一個婉竺的女子,他雖答了句不認識,其實心裡早已是掀起層層海浪。婉竺,同他有過三年溫存的女子......他何止是認識,那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啊!
與她兩兩相望,思緒飄回八年前——
那日殉,他奇迹般地沒有死,被宮和夜帶了回去。醒后,若非身上被崖上樹枝刮傷所留下的疤痕,他甚至要將那三年時光當作一場夢。
而後,再某個下雨天,他曾回到崖下,看見了婉竺早已腐爛的屍骨,親手將她埋葬。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日的瓢潑大雨,打在人身上生疼。他頂著冰冷的雨含著滿心的痛意,用這雙手捧著泥濘的泥土,一點一點的將她埋於地下。
他並沒有再隨著她去,因為害他們天人永隔的,是宮廷,是他的生父皇上。他誓要報復,要奪下這皇位。在那之後,籌備了三年,他在宮和夜以及西涼的幫助下,殺了他的同父哥哥太子,逼死了他的生父。
那日屍遍東宮,曾經將他踩於腳下,高傲的太子滿臉驚恐地跪在他面前連連求饒,最終卻還是慘死在他刀下。那日血濺皇宮,他依稀還記得他的生父先帝臨死前是用著怎樣仇恨的目光看著他,最終上吊自盡。當他坐上這皇位,那一刻,他心中滿是報復的快感,可更多的,是傷痛。
不論他殺死多少人,不論他擁有怎樣至高無上的地位,他的妻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也在那刻起,婉竺成了他心中永遠的一個痛。每當看見在夢裡婉竺那明媚的笑顏,從夢中驚醒,心便好似被人緊緊握住般,痛的他幾欲無法呼吸,痛的他日日不得安眠。至此,他不願在提起婉竺,甚至刻意的去忘掉她。
如今這個名字忽地被一個不算熟悉的女子提起,他心裡難免痛了一陣。只是想起他與婉竺的事兒,只有那個太守以及宮和夜曉得,且不說那個太守也早已被他除去。面前這個深閨里的女子,又怎麼會知道?不願再去提起,便並未深問,只當作她所說的故人,只是個與婉竺同名的女子罷了。
從記憶中醒來,宮和玴不著痕迹地嘆了口氣。不知婉竺如今可好?是守在那座空城裡還是已投了胎再度為人?
「皇上......」
一聲呼喚,使他回過神來,瞧了瞧一旁滿臉懼意的丞相一家,以及深皺眉頭的蘇瑾然。又看了看面前面容嬌美,滿臉失意的女子,忽地生出個想法。唇邊抹上一如既往的高深笑意,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卿愛卿,令千金落落大方,敢說敢,深得朕意。朕有意封令千金為妃,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一語驚人。此話一出,令在場所有人皆白了臉。尤其是蘇瑾然。婉竺則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瞪大了眼,愣愣地看著他。
卿雲會連續張了幾次口,似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般,顫抖著聲腔回話,「皇上......臣......臣......」卻臣了許久,也不知下面該說些什麼。
蘇瑾然上前,沉著聲音白著臉,也不顧自己的話是否會惹怒面前這個一國之君,「皇上,今日臣前來丞相府,便是同卿丞相商討與卿小姐的婚約一事,還望皇上莫要奪人所愛。」
宮和玴眯了眯眼,垂下頭似滿不在乎地把玩著手上的翡翠扳指,「那麼......婚約可是定否?」
蘇瑾然臉色一變,雙眸閃了閃,卻只得如實回答,「回皇上,還未曾。」
「既如此......」宮和玴抬起頭,將手放在茶桌,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你與卿千金便還未有婚約,那麼朕也不算奪人所愛。」此番前來,正是聽相府中的探子上報說卿雲會要同蘇瑾然商量蘇瑾然與卿雪依二人的婚事。
自他登位,因著借了西涼人之手奪下了皇位,便有不少大臣對他有異議。而後幾年,見他將天下管理的井井有序,大多數認可了他,卻仍舊有少許的大臣對他心存不滿,而卿雲會這個丞相便是其中一員。
若說三年前,卿雲會的勢力被他削弱不少,而蘇瑾然不過還是一個副將,且他剛登位兩年,又忙於治理國事,因而無暇理會他們的親事。但今非昔比,如今蘇瑾然兵權在手,卿雲會又日漸強大,恢復以往的勢力,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朝中兩大重臣聯姻?
封她為妃,一來,能斷了他二人的連線,二來,放在手心裡捧的掌上明珠與青梅竹馬的心愛之人如今在宮中成為妃子,不僅能夠牽制這兩大重臣,必要時還能作為他手中的籌碼。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如此想著,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見宮和玴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卿雲會只得答應,「但憑皇上做主......」
宮和玴滿意地點頭,目光移至蘇瑾然臉上。蘇瑾然卻依舊不死心,「皇上,臣認為應當問問卿小姐是否願意。」
聞,宮和玴再次看向婉竺,「你可願意做朕的妃子?」他身為皇上,他的話便是無法違抗的聖旨。此番詢問,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且當今女子,有多少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他也是料定這女子不會那麼傻。也是想告知蘇瑾然,並非是他威逼,而是她心甘願。
婉竺心中一陣抽痛。她深愛的男人,如今竟當著她的面問旁的女子是否願意嫁給他,雖說這女子內里是她,可到底不是她的面容啊......可悲的是,明明心裡痛的難以呼吸,明明曉得他已將真正的自己忘卻的一乾二淨,她卻還是那麼地愛他,還是期望能夠陪伴於他的身邊,哪怕用著別人的身子同他相戀,哪怕不是做妻,而是做妾,並且與許多女子共同分享她心愛之人。
內心糾結不堪,她緊緊捏住了衣擺,力氣大的骨節泛白。許久,她聽見自己說,「我願意。」
眼角的餘光掃過一旁的蘇瑾然,見他終是無力的垂下手,一不,面如死灰。心裡不停地顫抖,卻只得在心中對他說了聲抱歉。因為,縱然昔日卿雪依是怎麼喜歡他,可如今的卿雪依到底並非卿雪依,而是她婉竺。
「如此甚好。」宮和玴起身,面上雖是笑的溫和,心中卻是冷笑著。如他所料,不會有哪個女子放棄這個飛上枝頭的機會。「明日朕便會下旨封妃,將卿小姐接入宮中。至於封妃大典,令選擇日。」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
卿雲會等人皆僵硬地下跪行禮,「恭送皇上......」
唯有婉竺,瞧著那明黃的背影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