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愛未始,恨已生
「我若愛上你,決不要凌寒獨自開,孤芳自賞。***而要傾盡生命所有,開出一朵朵艷麗的花兒給你看,在我最美麗的時候,遇上你。
我若愛上你,決不要隨海逐波流,樂天知命。而要流盡每一滴眼淚,匯成千萬條雨線飄灑在你身旁,在我最心痛的時候,讓你懂。」
洞中只一日,人間已數年。
自明月入玄女洞只七日。而洞外,已翻天覆地。
雲英澤派出的密探,在確定天山門接連七日無任何喪舉動,一切照舊,好似這裡根本就沒有死過人一般。便如實稟報了他們的主子。三日後,雲英澤向皇上請令,軍天山,誓要奪回七王妃屍身。二皇子得虎符,領軍一同前往。
當千軍萬馬駐紮山下,準備攻山時,卻只見山門緩緩開啟。數十具凍得僵硬的屍體在風中飄蕩……雲英澤軍中將士瞪直了雙眼,嘆氣聲,吸氣聲,此起彼伏。縱是一向自以為殘暴冷血的英七王爺,也不免暗自欽佩起天山門人的先知與魄力。
詫異之後,雲英澤與雲瑞相視一眼,齊齊向天山跪拜下去。瞬時,數萬將士紛紛屈膝而跪。按照天山門主的遺,雲英澤命人將他們的屍體一一埋葬在天山洞穴中。而後,翻翻找找了一整天,也未找到有關神器的絲毫蛛絲馬跡。當夜,雲英澤交待好鐵二帶兵看守天山,便與雲瑞回京復命。
「二哥,天山上確實沒有明月的屍身。那幾十具天山人的身體,我一個個都仔細查看過了。連相貌與明月相似的人都沒有。你說,這天山門主為何故弄玄虛獨獨藏起了明月呢?」
「七弟分析得有理。莫非是天門山的特殊律例?明月畢竟已嫁做人婦,而世人皆知,除非皇命,天門山弟子均不得出嫁。而今日入葬的所有屍身,皆為天門山弟子,就連芳心也在其中。這樣看來,似乎沒有明月也頗為正常。」
「既然人已去,屍身暫時又找不到,我們還是繼續把精力放在神器上吧?!不知二哥有何高見?」雲英澤收起淡淡的哀傷,轉而嚴肅問道。
「高見?呵呵,高見不敢哪!七弟幾時和我說話也如此客氣了?咱倆掌握的報還不是半斤八兩。你知道的,我也清楚。我知道的況,你也一樣瞭然於胸。七弟如此問,是不相信二哥嗎?」
雲瑞輕聲笑著,臉上露著不甚關心的笑容,心中卻萬分苦澀。雲英澤即使不顧夫妻分,也該對她多少懷些恩吧?畢竟她曾不惜暴露自己而捨命救他。雲英澤真是塊成大事的料,此時此刻,他心心念念的竟然是神器的下落,而不是妻的屍身……
雲瑞心底憤怒的同時,不禁想起他和明月一起度過的那幾日。
送明月回天山的那天傍晚,雲瑞才得到消息,稱明月在天山失蹤。雲瑞只記得那時的夕陽仿若眨眼間便消失在山那頭一般,天色瞬間便暗了下來。一種說不清的愫在他心中蔓延,讓他著實分不清他當時的頭腦是否已昏。怎麼會就那般衝動地隻身一人趕去高手雲集的神秘天山?
當雲瑞抵達天山門外時,夜色早已黑得辨不清影像。憑著不錯的內功修為,才勉強在毫無半點燈火的天山裡一路摸至門主的寢殿外。就在他自信滿滿,以為至少能劫持個打雜的,多少也能問些消息時,身周突然憑空出現五名天山門人,如幽靈般突現,縱然雲瑞久經沙場,也不禁登時頭皮麻。只見那五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齊齊向雲瑞攻來。
若只是比拼拳腳內力,雲瑞多少還能堅持一陣。可那五人是雲國乃至整個雲翔大陸都聞之色變的天山門人,放眼天下,他們的術法簡直無人能敵。眼看,雲瑞就要敗下陣來,便急急道,「各位大人,能否讓在下臨死之前見見你們門主?」
回答他的,只有衣袖在攻擊時因揮動而生的颯颯風聲。
雲瑞見這五人如機器般無表的臉孔,只得又道,「我叫雲瑞。只要你們門主讓我見明月一面,我願答應他任何一個要求!」當雲瑞說出這句話時,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但略一思考,一時之間,他還真想不出許下什麼承諾可以打動他們。
果然,五人立刻停下攻擊。又似來時般,瞬間消失。雲瑞面前正對著的,天山門主的殿門,輕輕打開……
「老身有話要問你,你若有半句虛,休怪老身讓你魂飛煙滅!」天山特有的凜冽夜風中傳來天山門中同樣冰寒刺骨的聲音。
「雲瑞不敢。門主請問便是。」雲瑞彎腰向前鄭重地行了個禮,十分恭敬地回道。
「你剛剛上山破解陣法的本事跟誰學的?」
「這個……是雲瑞從記事起,腦中便常常有些術法閃現。那時候還小,不懂事,便經常偷偷學用一些術法,捉弄宮裡不喜歡的人。有一次我用了個陣法,困住經常來欺負母妃的一個貴妃,被宮女稟告給母妃知曉了。而後,便輕易不在人前施展陣法。今日,雲瑞為了想見明月一面,實乃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門主見諒。而對於這陣法的修習,並無師父或者高人**過雲瑞,都是雲瑞自行演練,然後加以利用的。」
「唉,看來,你和明月緣份不淺。也罷……你剛剛說只要能見明月,便會答應我任何要求?」
「君子一,駟馬難追!」雲瑞又作了個揖,俯身認真說道。
「好!那你可否幫老身找一處人跡稀少的密境,足夠我們天門山所有人生活?」
「小事一樁!」雲瑞臉上突然放鬆下來,嘴角輕揚,愉快地答道。
「爽快!那你進來罷,我們細細商討。」只見眼前光影一閃,雲瑞身前哪還有什麼大殿,門窗?入目的是盞盞飄浮在低空中的油燈,足有數十盞。照亮著寒冷天山的夜空,讓雲瑞覺得稍微有了些溫暖。那每盞燈的斜下方都站立一位如男子般束,身著青色長袍的天山門徒,不過,天山門徒只有女子,只有面無表的女子。距離雲瑞最遠,燈群的最後方,站著一位鶴童顏的老者。雲瑞與天門山的秘密開始……
很多很多年後,雲瑞還是十分慶幸自己當時許下的那個承諾。
不久,雲瑞心愉快地走了出來。雖然身上傷痕纍纍,但仍掩示不住他心底的狂喜。由著明清的指引,雲瑞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玄女洞前。看著同樣面無表的明清轉身離去后,他才裝作一副重傷不治的模樣,往裡走去。一直到走近明月身前,才「體力不支」地暈倒。
正在修鍊的明月,突然聽見洞口「咚」的一聲悶響,抬頭一看,竟有團似人狀的物體蜷縮在地上。明月走近,用腳踢了兩下那不速之客,看他實在沒什麼反應,才蹲下身去,仔細查看雲瑞身上的傷勢。其實,在雲瑞進洞的時候,明月就已經有所察覺,那味道,對於明月來說,簡直是熟悉到殤。
明月一邊要修鍊,還要一邊照料「重傷」的雲瑞,連吃飯喝水都顧不上。雲瑞看在眼裡,心裡壞笑。第二日,傷稍微好些的時候,便不好意思地跟明月拍胸脯誓說要從此報答明月一輩子。明月笑笑,沒有說話。
第三日開始,每每明月練功完畢睜開眼睛時,都會看到眼前已擺放好的酒菜,和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張大臉。沒有客氣地,明月坦然地享用著這免費的三餐。一連五日,明月從未與雲瑞說過只片語。更沒有問過他為何會偶然間闖入這秘洞。只是每晚在入睡前,與他默契地大醉,然後熟睡……孰不知,每夜醉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在她睡去之後,總會有一雙大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龐,細細勾勒……在第五日,雲瑞傷好離去前,她亦未醉。在雲瑞抑制不住心中的渴望,輕輕在她額前印下一個溫柔的吻時,她心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城牆,轟然倒塌……
翌日清晨,明月望著身旁早已空無一人的席榻,淚花閃閃。榻上,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靜靜躺在那裡,以及一方錦帕。半晌,明月拭凈臉上的淚痕,輕輕拾起帕子,潔白的帕子一角綉著浴火涅盤的鳳凰,中間寫道,
「雲中明月兮,皎皎如珠。唯願如星兮,迢迢相隨。」
明月心亂如麻,只覺自己穿越以來,頻頻招惹事,真是羞愧難當。好在,無論如何,她馬上就可以回去了,再與此世沒有糾葛。
七日後,感覺靈識已經有些強大的明月,順著來時明清帶領的陡峭山洞小道,一路輕盈躍至玄女洞口。一點點打開洞門。幸好此時正是夜晚,月光並不刺眼。逐漸適應外面的光亮后,明月一閃身,出了洞口,旋即落下沉重的石洞門。
「得趕緊去讓門主看看,我現在是不是有能力回去了。」一想到這兒,想到即將要見面的北島,明月一顆心,歡快地跳動著。臉上透著幸福的笑意,施展剛剛領悟到的輕功,急急向門主所在的院落飛奔而去。
「喂,你們說這天山的弟子們怎麼就那麼厲害?怎麼都好像知道咱們要攻打來似的,就提前上吊自盡了呢?」窗內傳來男人雄厚的嗓音。
明月心頭一緊,強忍住內心的不安,繼續聽著。
「誰說不是呢?這真都是一群神仙弟子,能知未來的啊。而且骨子也似仙人般硬氣哪,大敵當前,所有人都一點兒不貪生怕死,全部自盡……嘖嘖……不是神仙恐怕世人都不信了。」
心裡一陣絞痛,喉嚨一甜,一口鮮血無法忍下,噴吐了出來。雖然只是短促一點兒聲音,但房內的眾人紛紛拔劍出門查看。
「誰!?」回答他們的,只有山頂凜冽的山風。明月瞪紅著一雙眼睛,憤怒地在暗處望向他們。
「草,就是風聲。許是剛才風刮著什麼東西了。回屋回屋,咱繼續喝酒。哈哈」待歡鬧的酒令響起,明月豪不猶豫地趁著月色小心奔下山。每當躲避巡邏的王族士兵時,明月都咬牙切齒,似不得不殺之而後快。現代的明月根本沒有如此恨意過。難道是體內的明月要蘇醒了?畢竟這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死去的,也都是她的親人。雖然理不清到底是誰的緒在起作用,明月唯一清楚的是,她今夜,非得要了雲英澤的命不可。
夜路上行人並不多。但好在,英七王爺「英名」遠播,很多人都知道英七王府的方向。一路未停歇,明月來到一座陌生的府宅前。這是她曾經有過幾日之緣的地方,而她將要殺的人,則是和她有過一夜柔的男人。本想著悄悄進去,悄無聲息殺了他的。可在圍牆下躊躇的半天,明月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從正門進去。要讓他死,也死得明白。
用力扣著門環,裡面傳來門童中氣十足的回應。
「不知是哪位大人?我家王爺已經休息了,請您明日再來可好?」
「去稟報你家王爺,就說王妃求見。」明月朗聲喊道。
這一喊,可是用了明月兩成的內力,只要王府範圍內,沒睡下的人,都聽得見。
果然,門童的回答聲還未響起,大門已經被人從內強行沖開。似眨眼間,一道黑影閃至明月面前。
「好俊的輕功!」明月心裡讚歎聲未藻,便驚訝地現,眼前這個,鬍子拉碴,衣衫不整,渾身酒氣的「一團」物體,竟是雲英澤!
「這傻子,幾時有了如此功夫?」明月驚訝之餘,開始懊悔自己的自大。她竟然忘了,這是王爺,即使他本人功夫不怎麼樣,身邊也會有一群高手守護。而她,想傷他一分一毫都是妄想。
片刻間,明月已改變了策略。「好吧,讓復仇來得更猛烈些吧!」下定決心,明月沖雲英澤慘然一笑,隨即飄然施了個禮,「見過王爺!」說話間,似是掩飾了無限的委屈與悲痛。其實,明月自己心裡知道,她掩飾的何止是悲痛,還有恨意。